“噗嗤”一声,箭尖穿透了他的衣料,扎进肉里。
“鹤陌!”银璃扶住他倒下的身体,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砸在他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鹤陌的呼吸有些急促,却笑着擡手,指腹擦去她的泪:“别哭……梅花……还没看呢……”
“我这就带你去看!”银璃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红瓷瓶,那是她母亲留下的最後一粒解毒丸,她倒出来喂进他嘴里,指尖的温度烫得像火,“你不能有事,我们还要去看桃花……”
太医赶来时,毒已经被控制住了。
半个月後,偏殿的窗外,栽了一棵桃树,是老兵们从城外移栽来的。
鹤陌坐在窗前,看着银璃端着桃花糕进来,糕上缀着一片新鲜的桃花瓣。他伸手把她拉到身边,窗外的风一吹,桃花瓣落在她的发间。
“你看,”他指着窗外,声音很轻,“不用去城外,也能看桃花了。”银璃刚要说话,他突然扣住她的後脑,唇落下来时,带着桃花的淡香。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笃定的暖。
“银璃,”他贴着她的唇,轻声说,“以後每一年的桃花,我都陪你看。”
风又吹过,桃花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慢慢飘,慢慢落,像把所有的凶险都揉进了这温柔里,再也散不开。
“太後找公子,公子去一趟吧。”
鹤陌只得与银璃分开,牵着她一同会会太後。
哀家知道你要问什麽。”
太後没回头,指尖拈着串菩提佛珠,颗颗被盘得发亮,“关于你母亲,关于墨王府的旧事。”
鹤陌的脚步顿住,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他从记事起,母亲的画像就挂在书房,画里的女子着一身月白襦裙,眉眼温柔,父亲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却从不说她去了哪里。直到今日,太後突然传他来佛堂,他才敢生出一点念想。
“你母亲叫苏婉,”太後终于转过身,烛火映在她眼底,竟有几分复杂的软,“当年在江南,她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也就是你们说的,白月光。”
银璃站在鹤陌身侧,悄悄攥住了他的袖口。她看见鹤陌的喉结动了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了石子。
“那时候,你父亲墨毅还是禁军统领,与苏婉青梅竹马,早已定下婚约。”太後的声音低了些,像在说一段尘封的往事,“可皇帝南巡时见了苏婉,一眼就记在了心里。
回朝後,便以墨氏家族安危相逼——若苏婉不进宫,墨氏三代积累的功勋,便要化为乌有。”
佛堂里的烛火又跳了一下,把鹤陌的影子晃得颤了颤。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对不住你母亲”,那时他不懂,此刻才明白,那五个字里藏着多少无奈与愧疚。
“苏婉进宫後,被封了贤妃,”太後的指尖停在一颗佛珠上,语气冷了几分,“皇帝待她极好,好到让六宫侧目,让哀家也不得不防。可她心里,从来都只有你父亲。”
“那她……後来为何会?”鹤陌的声音有些发哑。
太後的眼神暗了暗,佛珠在指尖转了一圈:“活着是假,被人下了毒是真。”她擡眼看向鹤陌,“当年哀家虽忌惮她,却没想着要她的命。真正容不下她的,是影阁背後的势力——他们怕皇帝因贤妃,对墨王府多有偏袒,便借一场宫宴,在她的汤羹里下了慢性毒。上次所见,不过是我的眼线。试探你罢了。”
银璃突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手记里,曾提过“贤妃之死,非命也”,那时她不懂,此刻才惊觉,原来鹤陌母亲的死,竟也藏着阴谋。
“你父亲知道真相後,便想查清此事,却没想到,影阁反过来诬陷他谋反,还拉着哀家一起做了僞证。”
太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嘲,“哀家那时刚稳坐後位,怕皇帝因贤妃的死迁怒于我,便答应了——现在想来,不过是被影阁当枪使。”
鹤陌的拳头攥得发紧,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墨王府的冤案,母亲的死,从来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一场围绕着皇权丶算计的阴谋。
“那你现在告诉我的,又是为何?”鹤陌擡眼,眼底是压抑的怒火,“是怕我在祭典上,拆穿你与影阁的勾结?”
太後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疲惫:“哀家老了,也怕夜里做噩梦。苏婉临终前,曾求哀家,若有一日,墨王府能沉冤得雪,便让你知道真相——她不想你一辈子活在糊涂里。”
她从佛龛下取出一个锦盒,递到鹤陌面前:“这里面,是苏婉的遗物,一支她常戴的玉簪,还有一封她写给你的信,是她临终前写的。”
鹤陌接过锦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竟有些发烫。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还有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温柔,是母亲的笔迹:“吾儿鹤陌,娘虽不能陪你长大,却知你必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有一日,墨王府蒙冤,切记,莫被仇恨迷了眼,守好自己,守好身边人……”
,眼泪突然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鹤陌攥着信纸,喉间像堵了什麽,说不出话。
银璃站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後背,眼底也泛了红。
“祭典那日,影阁的目标是太子,也是你,”太後的语气又沉了下来,“哀家会帮你,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完成苏婉的遗愿,也是为了保住这江山——若影阁真的得逞,天下必乱。”
鹤陌擡起头,擦去眼泪,眼底多了几分坚定。他攥着母亲的玉簪,又看了看身边的银璃,轻声说:“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佛堂的烛火渐渐暗了下去,檀香依旧浓。可鹤陌的心,却比来时亮了许多——他不仅要为墨王府沉冤得雪,还要完成母亲的遗愿,守好身边人,守好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