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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苦番外（第1页）

药苦

北极星宫的丹房里弥漫着古怪的气味，像是把黄连丶龙胆草和醋泡的梅子一齐扔进药吊子熬煮。

云念昭小脸皱成一团，死死抿着嘴，任凭晏昭举着玉勺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喝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念昭乖，"晏昭第无数次试图把勺子递过去，"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五岁的孩童把头摇成拨浪鼓，奶声奶气却异常坚定："苦！昭昭不喝！"

云谏坐在一旁批阅仙牒，闻言笔尖顿了顿。朱砂在"南海水患"的奏章上洇开一点红，他擡眸看了眼那碗冒着绿气的药汤——确实苦，光是闻着就让人舌根发麻。

"加勺蜂蜜？"他提议。

晏昭瞪他："医修说了，蜂蜜解药性！"说着又柔声去哄儿子，"念昭最勇敢了，你看爹爹多厉害，从来不怕苦。。。"

被点名的云谏默默放下朱笔。他自然不怕苦，三百年来饮过的毒药比这苦百倍。但儿子那双与晏昭一模一样的眼睛泪汪汪望过来时，北极星君冷硬的心肠便软了几分。

"不若。。。"他指尖凝出霜华，"冻成冰珠？"

药汁瞬间结成莹绿的冰球，在玉碗里叮当作响。云念昭好奇地伸手去抓，刚咬一口就呸呸吐出来："更苦了！爹爹坏！"

晏昭气得掐云谏手臂："尽出馊主意！"

一家三口僵持间，丹房窗外溜进几只仙鹤。为首的白羽鹤衔着支糖莲蓬，轻轻放在云念昭膝头。孩童破涕为笑，抱着仙鹤脖子蹭了蹭，却还是不肯碰药碗。

"我来。"云谏忽然起身。

他端过药碗走到角落，宽袖遮住动作。只听细微的窸窣声，再转身时药汁依旧冒着热气，味道却淡了许多。

"喝喝看。"他将玉勺递到儿子唇边。

云念昭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眼睛突然亮起来："甜的！"

晏昭狐疑地抢过勺子尝了尝，顿时瞪大眼："云谏！你加了星蜜？医修说了。。。"

"只一滴。"云谏面不改色地擦去儿子嘴角药渍，"不影响药性。"

晏昭凑近他衣襟嗅了嗅，忽然揪出一片星蜜罐的碎片："云！谏！你加了整整三滴！"

北极星君被夫人追着打出门时，云念昭正抱着碗咕咚咕咚喝药。等父母闹完回来，药碗早已见底，小家夥舔着嘴唇问："明日还有麽？"

此後每日喂药都成了斗智斗勇。云谏试过将药汁炼成糖画，被晏昭发现後差点睡书房；又试过在药里凝出小冰凤，结果儿子光玩不喝。最後竟是晏昭想出妙招——每喝一勺药，就能在爹爹脸上画一道胡子。

于是北极星宫出现奇景：星君批阅仙牒时，左脸画着乌龟右脸描着梅花，额间还写着"昭昭最棒"。仙官们低头憋笑，云谏却泰然自若，直到某日魔界使者来访。。。

"星君的脸？"使者看着那张画满蟠桃的脸，小心翼翼问。

"家事。"云谏面不改色地谈判，霜华气息冻得使者直哆嗦。条约签得比预期顺利十倍——使者大概怕这位画花脸的星君突然发疯。

晚间晏昭边给丈夫擦脸边笑："魔界传你是疯子了。"

云谏握住她手腕："值得。"低头时颊边还沾着一点朱砂，像偷吃糖没擦干净嘴。

某夜云念昭突发高热，药汁喂进去就吐出来。医修扎针时发现异常："小殿□□内有两股力量冲撞。。。像是星蜜积多了？"

晏昭立刻扭头瞪云谏。北极星君罕见地心虚别开眼，指尖霜华却不停往儿子体内渡。

後半夜孩子哭闹不止，咬紧牙关不肯喝药。云谏忽然划破指尖，滴血入碗："念昭，看。"

血珠在药汁中化出小小银河，星子闪烁间映出云谏年少时喝药的景象——那时的他面无表情饮尽苦药，转身却偷偷舔糖罐。

"爹爹也怕苦呀？"云念昭忘了哭闹。

"嗯。"云谏将药碗递过去，"但有你娘亲在，苦药也是甜的。"

孩子终于乖乖喝药，枕着父亲手臂睡去。晏昭轻抚云谏还在渗血的指尖："傻不傻。。。"

他反手握住她："不及你当年傻。"想起三百年前她为他试药，苦得眼泪汪汪往他怀里钻的模样。

自那日後，云谏光明正大地往药里加星蜜。医修敢怒不敢言，直到某日发现小殿下脉象愈发稳健——星蜜竟阴差阳错中和了药性。

"罢了，"老医修捋着胡子感叹，"甜就甜吧，总比喂不进去强。"

如今北极星宫的丹房里常备着星蜜罐子。云念昭喝药时总要拉着父母的手，喝完还要舔舔碗底，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甜，娘娘甜，药药也甜。"

有时云谏批牒到深夜，会看见晏昭偷偷往药罐里加蜜。他从身後拥住她，下巴轻蹭她发顶："加三滴够麽？"

"要你管！"她肘击他胸口，却反被搂得更紧。

窗外星河低垂，映着丹房里相拥的身影。药吊子咕嘟咕嘟响着，熬出带着甜味的苦香。

就像往後的岁月，总有苦楚，也总有人为你偷偷加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