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衆羞辱
夜罗刹指尖凝聚的魔力光晕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凝实,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着那金色神纹的脉络缓缓游走丶探查。
深紫色的眼瞳里,冰封的怒意之下,是洞悉一切的锐利寒芒。
“对,他用了半身精血。”
她回答谢翊刚才的问题,指尖划过一道神纹的核心节点,那里光芒最为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却依旧执着地维持着对整个湮界石凶戾魔性的压制。
“强行剥离本源,用以中和魔石的暴戾,兰徵,你倒是比你那满口仁义道德的娘亲,狠绝得多。”
她的话语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对这份狠绝的忌惮。
这并非简单的损耗。
这是近乎自毁根基的献祭!
神族公子,神尊玄昊最看重的继承人,竟为了一个女人,为了压制一件凶器,甘愿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这份“痴情”,在夜罗刹看来,愚蠢透顶,却也危险异常。
她猛地收回了指尖的魔力。
萦绕在湮界石副体表面的金色神纹似乎感应到了强大魔力的撤离,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沉寂的流淌。
夜罗刹直起身,紫发如瀑垂落,绝艳的面容在幽蓝与残馀金芒的交映下,明灭不定。
她缓缓擡起手,掌心向上,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发出。
嗡!
躺在地上的湮界石副体猛地一颤,瞬间脱离了地面,稳稳地悬浮在她掌心之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屏障传来,石体内部,那被神血暂时压制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毁灭性能量,如同蛰伏的凶兽在低吼。
“痴情种!”
她红唇勾起,那笑容妖异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掌控猎物般的森然,“很好,这份‘痴情’,本尊收下了。”
她五指猛地一收!
悬浮的湮界石副体瞬间被一股强大无匹的紫色魔光彻底包裹丶吞噬!
谢翊大惊,“母亲,你也想要这石头的力量?”
几缕流淌的金色神纹在狂暴的魔光中剧烈挣扎丶扭曲,发出无声的哀鸣,最终如同风中残烛,被彻底压制,淹没在纯粹的,暴戾的深紫之中。
夜罗刹笑得猖狂,“吾儿,神魔终有一战,这是能助我们魔族的力量!”
***
沈府,寿宴正厅。
厅内被无数镶嵌着硕大明珠的灯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珍馐佳肴的香气,陈年美酒的醇厚以及各种名贵香料混合的馥郁。
巨大的鎏金蟠龙柱支撑着高阔的穹顶,四面墙壁悬挂着寓意长寿吉祥的织锦壁画。
身着华服的宾客们按照身份地位,分坐于铺着锦绣桌围的长案之後,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人族的官员富贾,神族的仙君神侍,魔族的使臣贵胄,三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济济一堂,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交织出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繁华景象。
主位之上,须发微霜丶精神矍铄的沈文渊身着深紫色福寿纹锦袍,正含笑与邻座一位官员寒暄,红光满面,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与祝酒。
他身侧的主位略略空着,那是留给沈云霜的位置。
沈云霜踏入正厅时,瞬间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她今日并未穿着过于繁复的礼服,只一袭绛红色云锦长裙,裙摆用金线绣着大朵盛放的曼陀罗,张扬而冷艳。
乌发挽成高髻,簪着一支赤金点翠凤穿牡丹步摇,凤口衔下的细长金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势却凛然迫人。
她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地走向主位,在她身後一步之遥,兰徵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
兰徵的出现,让原本喧闹的寿宴有了一刹那奇异的凝滞。
所有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鄙夷,或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在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上。
神族太子兰徵,曾经三界女子追崇的云端明月,如今却无名无分,以近乎“侍郎”的尴尬身份出现在沈府寿宴,这本就是最大的谈资。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状态。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璀璨的灯下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微微低垂着眼睑,长睫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行走间,脚步虚浮无力,几乎全靠一点神力的支撑,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疲惫,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清贵气度,那份在衆目睽睽之下依旧保持,刻进骨子里的从容与优雅,并未因虚弱和屈辱而折损半分。
月白的锦袍熨帖合身,勾勒出清瘦却依旧挺拔的身形。
他微微颔首,避开那些过于直白的审视,姿态依旧如修竹临风,带着一种风雨摧折後的清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