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喧哗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她。
她微微侧首,目光精准地投向喜堂角落那根朱漆廊柱的阴影处。
那里,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正是兰徵。
他依旧穿着昨日那身略显狼狈的月白锦袍,与满堂的鲜红格格不入,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唇上毫无血色,整个人如同即将消散在阴影里的孤魂。
他似乎想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却还是被她一眼揪出。
“兰徵侍郎,”
沈云霜的声音在骤然寂静下来的喜堂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新夫在此,该你敬茶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兰徵身上,有惊愕,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更有神族宾客眼中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屈辱。
堂堂神君,竟被勒令向一个魔族敬茶!
这简直是神族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兰徵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神力波动。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从阴影里挪出来,走向喜堂中央。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沉重而痛苦。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主位上那对新人,尤其是那个一身玄色嫁衣丶眼神冰冷的女子。
这本该是她和他的婚礼啊!
她今日美的不可方物,却不是与他……
早有伶俐的侍女端来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描金盖碗。
“请神君敬茶。”
兰徵走到谢翊面前,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却觉得那热度烫得灼心。
他端起茶盏,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艰难地擡起,递向谢翊。
“请……请用茶。”声音干涩低哑,几乎不成调。
谢翊看着眼前这杯茶,又看向兰徵那惨白如纸的脸和强抑颤抖的手,心头猛地一刺。
他并非同情兰徵,只是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自己在沈府做奴仆时那些不堪的折辱。
那屈辱的滋味,他尝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接那杯茶,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难堪的闹剧。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茶盏的刹那。
“慢着。”
沈云霜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冬屋檐下悬着的冰棱。
她莲步轻移,走到兰徵身侧,玄色的裙裾拂过地面,没有一丝声响。
她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兰徵强撑的姿态,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恶意和一丝玩味。
“谁准你站着敬茶的?”
她红唇轻啓,吐出的字眼却锋利如刀,“区区侍郎,也配与新夫平起平坐?你的规矩呢?”
“跪下丶敬茶!”
谢翊微怔,连忙说道,“不用了,云霜,真的不用。”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云霜甚至没有给兰徵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骤然擡脚,那穿着精致玄色绣鞋的足尖,带着一股狠绝的力道,精准无比地丶狠狠地踹在了兰徵毫无防备的左腿膝弯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丶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地传遍了落针可闻的喜堂!
“呃啊——!”
兰徵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那声音瞬间被巨大的痛楚掐断。
左腿膝盖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被千斤重锤瞬间砸碎,支撑身体的平衡瞬间瓦解。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重重地丶毫无尊严地向前扑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