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能够查看对方的记忆後,许多问题都会得到解释,但单纯为此就得要了一个人的命,她又当真无法心安理得地画上等号。
“此人可是杀了那二十馀人的真凶,杀人偿命,有何不可。”
“我当然知道!但我们既然已经将他擒住,就交给官府自有律法处置。在那之前,我们总不好为了自己的目的就私自决定旁人生死。呃,我是这样觉得……”
“你真是,一点没——没什麽。”他面色一顿,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苦笑摇摇头,我知道了。”
程衍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想起来收剑入鞘,可就在她的剑收入剑鞘的同一刻,原本瘫在地上的黑衣人忽地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在浑身抽搐着扭曲起来。
而後喉间浮现出那枚形状诡异的符纹在顷刻间捏碎了他的喉骨,让人甚至来不及出手相救。
程衍莫名觉得浑身发冷,眼下抓到了凶手,也拿到了锁魂阵幕後主使的线索,她却一丁点也无法轻松。
而更令她不安的是,沈渊试图利用溯魂重现死者曾经的记忆,却发现此人的魂魄早就已经碎成了一块一块,那符咒除去夺人性命以外,竟直接就将他打了个魂飞魄散。
“为了防止泄密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天衣无缝了。只怕就算下手杀了他,这符咒也会抢在之前先把他打个魂飞魄散。”
“这可当真不是一个狠毒能形容的…那,我们现在怎麽办?”
“总之先叫人来收尸吧。但至少不算全无收获,我再向帝都去一封信,问一问有无修补魂魄的秘术大师。”
他轻叹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尘土。
忙活了一整日加上半夜,程衍早就困的眼皮发酸,约定好明日再去县衙检查看一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遗漏的线索,道过晚安後回屋倒头便睡。
翌日程衍早早被街边早点摊子的叫卖声吵醒,想起今日还要再去县衙,没舍得赖床即刻换了衣服,下楼时就见沈渊已经坐在角落里点好了早饭在等她人了。
觉察到脚步声,他稍招了招手示意。清晨时分静得发冷,客人也没有几个。她走进才发现,她的早饭被他用法力温着,现在还是热乎的,不禁心上也泛起些微暖意。
“你醒了先吃就好,不用等我啊。”
“等一等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紧事。你先吃。”
沈渊只小口小口喝着他手上攥着个淡青色的酒杯中的液体,正散着阵阵清淡沁人的香气。
她这才注意到面前青玉的酒壶,二人这段时间同吃同住没有分别,今日第一回见他也会喝酒,不免有些惊奇,闻到那壶中一股清甜香气,也并非什麽烈酒。
“你在喝酒吗,好香啊。我也尝尝。”
她握住壶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哪知他出招快得像是闪电,猛地劈手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急道:
“不行!”
一推一拉间,整杯酒都洒在了她前胸,衣服被浇了个彻底。
“抱歉,我——”
沈渊难得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试图为她擦衣服浸湿的部分,慌乱间手滑到锁骨时,又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回手去,耳根顿时通红,将手帕塞给她:
“你,你自己来吧。”
“欸,没事。我不喝就是了。怎麽反应这麽大。”
程衍擦着胸口与衣袖上沾的酒水,眼见湿透的地方黏糊糊的,已经洇透了,一时半会是干不了,叹了口气先不管它。
“修行之人须得戒酒戒嗔,即便不戒,也须得少沾才是,尤其是酒。你如今法力才刚刚恢复,还是多注意一些为好。绝非危言耸听。”
沈渊心里心虚,嘴上也开始胡说八道。说罢又叫侍者撤了酒,又给了她些碎银,要她去城里再买一身新衣。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天,正巧见到去买衣服的侍者回来了,打过招呼後快步上楼去换上,将那件沾着酒香的旧衣再交给侍者请求对方帮忙再洗干净。
只是待再下楼时,却不见了沈渊的人影。
想也许是临时有什麽别的事情,程衍随意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等待。
这客栈的门口种着一颗杏花树,如今已不是杏花开放的时节了,浑圆澄黄的杏果取代了杏花如飘雪似的白嫩花瓣,细细嗅来,四下隐隐飘着一股甜香。
树枝忽地沙沙来回晃动了两下,一个年轻女孩忽地落到树底,她身手矫捷伶俐,怀里抱了一大把的杏半个也没晃动,一上一下,高低之间竟如履平地。
她穿着一身黑红的长裙,皮肤在炙烈起来的日光下白得像雪,脸上也生着一双杏眼,线条圆钝,显得很是灵动可爱。
双眸含笑,明媚如水。她落地後觉察到不远处的目光,见程衍一个人坐在前门的台阶上,转身抛给她一个杏子。
“刚摘来的,你要吃麽?破地方里里外外,还就属这颗树最好吃。”
“这是店家种的,而且下面贴了告示写了不可以随便乱摘,被掌柜的发现会直接扭送官府的。”
程衍笑了笑,接住了但没有吃。
“啊?什麽时候写的?怪不得那个老兔牙这两天这麽火大要报官抓贼,原来是要抓我,居然还喊我是贼?太难听了。这怎麽办啊?”
听起来她已经在这里住了数日,年轻人偷鸡打枣虽然不对,但也可说是少年人心性顽皮,算不得什麽不可饶恕的过错。听她语气对掌柜报官一事似乎颇为忌惮,又转声安慰:
“几个杏儿而已,真要较真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只怕县令也懒得管。但不问自取终归不太好,之後别再摘就是了。”
“嗯,你说得对,这麽点破事唧唧歪歪,吃俩果又没啃他身上肉。再不满意,我就剜了他的舌头,看他还能不能废话。”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