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和凌焓莲一走,气氛瞬间变得尴尬,空气中像是有一堵凝实的冰墙,堵在凌寒烟和沈流尘中间。
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只见远处走过来一个提灯的宫侍,冲着凌寒烟行礼,“参见贵客。赵大人特命备下青鸾艇,诚邀诸位贵客移步游船赏鉴镜湖。届时,将先泛舟湖上,观映月王莲之奇景,再改行水路送各位离开御苑,返回住处歇息。”
凌寒烟点了点头,幂篱的面纱微动,示意自己清楚了,率先擡步跟上掌灯的宫侍,也不管身後的沈流尘。
岸边早已备好一衆游船,这青鸾艇容量不大,一艘也只能装得下两三人,船上装有蓬顶私密性极好,因为是皇家用船所以选用的木料极好,小艇制作得舒适又宽敞。船中的茶几上放了点心和茶酒,还有一支小烛台。
为了保证私密性,船尾的案板上可以自定义路线和终点,只需放置一快灵石便可啓动。
京都水系丰富,四通八达。天一楼和天禄书院的後门都有一条人工河,通向京都城中的主河。主河沧淮河是浮生河的支流,穿过京都,最终也会驶向溟海。
而镜湖本就是引沧淮河挖掘的人工湖。世宗生前最喜欢花,也最爱琼华苑,殡天之後宁愿不入皇陵,也要葬在镜湖底。
与其说琼华苑是世宗建造的御苑,不如说是他特意为自己选择的陵寝。
世人只知琼华之百花,不知镜湖之地宫。
凌寒烟踏入青鸾艇,在船尾输入地点後放下了一颗灵石,然後到靠近船头的一侧坐下,软垫贴合腰部,缓解了几分不适。
沈流尘坐在他对面,什麽也没说。青鸾艇缓缓驶离岸边,镜湖的水面泛起雾气,小艇上饮酒赏月,倒是颇有意境。
可剑修没这个心思,他馀光偷偷看着凌寒烟,只见魔修闭着眼眸,手撑着脑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搭理自己。
晃荡的小艇,清冷的月光,烟花也不知什麽时候结束的。等沈流尘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一片沉默。
剑修一边偷看心上人,一边回想这几日的相处。幸运之神是如此眷顾他,让他得此机会亲近凌寒烟。
刚刚在镜湖边沈流尘看到师叔才猛然响起师尊交给他的任务,没能把玉简亲手交给小皇帝,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师尊的正事。这一瞬他才回想起自己是天衍宗的弟子。跟在凌寒烟身边,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正派修士。
自从俩人拌嘴吵架後,沈流尘默默在魔修身後,看着他和别人谈话,内心越来越酸,明明这魔头会好好说话的,怎麽一到自己这边就只顾着甩脸子。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惹到了凌寒烟。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殿下身体好些了吗。”
凌寒烟装睡根本不搭理他。
“殿下,这船晃荡,容易晕,你若想吐就喊我。”
凌寒烟还是不肯开口。
沈流尘简直有些没辙,他拿起案几上的酒壶,一股脑得灌下去,酒壮怂人胆,他想起身,结果忘了头顶还有船篷,嘭得一声磕上去。
“诶呦。”
剑修捂着头顶蹲下来,脚下不稳,膝盖磕在桌角,直接跪趴在凌寒烟脚边。
凌寒烟没忍住,嘴角微动,差点要笑出声。
“殿下别装睡了,阿陈看见你嘴角动了。”
沈流尘委屈地一边揉头顶,一边揉膝盖。
凌寒烟顺势睁眼,心情比刚开始好了一点,但嘴上却不饶人,“怎麽不磕死你呢。”
“殿下怎麽都不知心疼心疼我。”
凌寒烟把头扭过去,没好气道:“心疼你这个白眼狼作甚。”
没有旁人在,沈流尘也没皮没脸起来了,直接把头搁在凌寒烟膝盖上,故作伤心,“殿下,我真的知错了,别不理阿陈。”
凌寒烟单手去推他的脑袋,语气有些放软,“滚远点,别靠那麽近。”
“这船就这麽大点,我能滚去哪里,既然阿陈让殿下不顺心,那我投河吧,省得在这里碍眼。”
言罢就要起身,凌寒烟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盯着剑修那双黝黑的瞳孔威胁道,“你想寻思就换个好法子,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流尘的唇瓣封住了。
剑修眼睛痴痴望着凌寒烟那嫣红唇瓣,回响起刚刚的触感,然後便不管不顾借着酒劲直接吻了上去。
他轻轻亲了一下,不舍得离开,眼睛胜过天边的明月,说出来的话也甚是动听,“殿下的唇,就是我的勾魂之锁。”
剑修无师自通般学会了讲情话,让凌寒烟有几分错愕,不知道这呆子是如何醒悟的。但太子殿下一向是不肯认输的人,尤其是这种时候。
他一手摸着剑修的下巴,一手攥着剑修的衣领,身体向後仰,主动让沈流尘压上来,“难道本座就只有唇才惹你魂牵梦萦麽。”
沈流尘被这架势弄得心潮澎湃,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京都的雨貌似十分懂事,恰到好处得飘起了蒙蒙细雨,雨点滴滴答答的打在船篷上,一如剑修的心跳。
“殿下,下雨了”
剑修吞咽唾液,眼神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该怎麽办。
只见魔修瞬间便解开了沈流尘的衣服,拽着对方往下躺,“本座知道,下雨了。”
“嗯,下雨了,所以……”
沈流尘支支吾吾得不知道在说什麽,但凌寒烟却晓得他的意思,于是太子殿下坦率开口,“嗯,可以进来。”
这话是赦令,是妥协,是原谅,是心软。
凌寒烟有预感今日的雨夜,就是他和沈流尘待在京都的最後一次了,下次见面不知何时。刚刚在镜湖边他就看出来,剑修早有离开的心思,与其把人栓在身边,还不如放他回去,也好为了日後相见的“惊喜”留足准备。
京都的雨如泪,降落在大地之上,降落在镜湖之中。
降落在两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