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呈:“你说。”
“咱们家以前做的那些事,冤枉了他,也对不起他。我是您和我妈的儿子,我不要求二老低头,向一个晚辈道歉,但现在人家过得挺好的,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有很多很多的选择。如果他最後,没有选择我,我认,我也希望您们不要因为这个,再去责怪他。”
“你啊……!我还不知道你?对人上了心,只管掏心掏肺,好起来,也不管他是个什麽人,值不值得你这样!”
“别的人我不知道,但子川他……他很好,也很值得。”
这厢父子正聊着,病房门口忽然站了个人。
闻子川穿着米白羽绒袄,戴着黑色口罩,半张小脸都裹进了围巾里:“程医生好,我来看看小梁。”
“小丶小闻?”程雪呈讶异于“说曹操曹操到”,觉得多少是有些缘分在里面的,“小梁恢复得很好,洗漱丶吃饭都能自理,只要不让他受到刺激,就和常人差不多。再观察观察,争取年後出院。”
“是吗?那太好了。”闻子川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程医生。”
“这边是精神科,我只是偶尔来看看,你不用客气。”程雪呈把这辈子最温柔的一面都用在这了。
冷随跟在闻子川身後,还没进病房,就瞥见那俩人的眼神黏黏糊糊。
一个看似在哄病人吃饭,却每吃半口就要回一次头;一个看似在与医生说话,眼神却管不住地往旁边瞟。
冷随看着心里烦,打了个招呼说去外面等。
上回离开森里,送闻子川上班,冬天衣服穿得是多,但他扭头的时候,领子边缘还是露出了一点红痕。
而且前一晚车子被刮的事也很奇怪,明明赔点漆钱就能了结,结果那个姓孟的,硬和他掰扯了两个小时才同意私了。
事後他报给魏总,魏经摆手说:“私了了就行,那孟公子可不是你能惹的人物。别看他爸孟青云是个雕塑家,对古董啊丶文物啊都很有钻研,那大师范儿啊,咱们想高攀都高攀不上。”
魏晓鸣窝他怀里问:“干爸,孟大师也是你team里的一员吗?”
魏经笑着拍他屁股:“什麽team不team的?你以为是组合出道吗?”
冷随就不明白了,你说魏大少有魏总照看着,和金主搞搞地下情无可厚非,闻子川怎麽就那麽眼瞎,非得和一个素人纠缠不清。
还是个没钱没势丶心眼子多到没边的素人。
程医生今天没排班,院里体谅他以前挨过一刀,现在除了疑难杂症和特别复杂的手术,轻易不让他整日整日的坐班。
往常程斯宙过来,程雪呈和他说上一两句也就走了,但今天不知道怎麽的,他就想多看两眼儿子和闻家那孩子。
他找了个由头,出去转了一圈,没几分钟,又回了病房。
可他一回来,两个孩子明显变得拘谨了,好像防备着什麽一样,不敢自在地说话。
程雪呈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们了,还没坐热,又抄起手往外走。
可他还没走出门,就一步一步地退了回来。
小梁最先看见,程医生的面前,抵着一把手臂长短的薄刃水果刀。
“爸!”
“程医生!”
程斯宙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又是医闹吗?就他爸这个身体,再挨上一刀,真的会没命。
“……你有什麽诉求,都好商量,别伤人。”他站到程雪呈後面,他爸退一步,他也退一步。
“一年没见,你还是这麽怂啊,程斯宙。”来人摘下兜帽,曾经的一头银发已经变成黑色板寸,正是坐了一年牢的柳诗行。
“程医生没得罪过你,”闻子川上前,与程斯宙并排站着,“你要报仇,也不该找他。”
程斯宙听见这话,猜到他要把柳诗行的怒火全揽到自己身上,他脑子飞快转着,想着用什麽办法,才能护住在场所有人。
此时此刻,闻子川却比谁都清楚,柳诗行学过散打,又带着刀,这里的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知道柳诗行是怎麽避开的冷随,但如果他喊冷随进来,会不会激怒柳诗行,让他立刻动刀。
明晃晃的刀刃反射着日光,照进人眼里,激起一片刺目的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梁忽然尖声惊叫,扭动着身体,疯了一般地用力拍床,一会用枕头捂脸,一会用被子裹起自己。
他的叫喊声太异常丶太刺耳了,柳诗行刚好把另外三人逼到墙边,他立刻反手执刀,砍向小梁!
千钧一发之际,程雪呈爆发全身的力量冲到床边,猛地把小梁推下了床:“躲床底下!快!”
因为裹着被子,小梁并没有受伤,他稀里糊涂地乱喊着,钻到了床下。
柳诗行双眼血红,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第一刀落空,第二刀转瞬即至!
闻子川离程雪呈更近,他用力拉开程医生,眼见刀锋擦过程雪呈前胸,挑落了白大褂上的一排扣子。
柳诗行已经动手,他没有顾忌了:“冷随——!”
这一声的确激怒了柳诗行,霎时间,他连砍数刀,见他们避无可避,他忽然斜拉一刀,砍向了闻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