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赴异国“南斗”是秦先生创立的啊?……
五月中,皮诺特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都有所好转。
闻子川请示程雪呈,问可不可以送她回赛诺当,程雪呈说,尊重病人意愿。
远赴异国,归期未定,闻子川既牵挂皮诺特的病情,又担心小梁没人照顾,一度想改变主意,让程斯宙留下来。
程斯宙恨恨地咬他耳朵:“你担心小梁没人照顾,就不担心我独守空闺,想你想得睡不着吗?”
就在闻子川动这念头的第二天,莫铭乘早班车来了灯远,他说他可以照顾小梁,弥补当年把小梁寄养在别人家的遗憾。
闻子川喜出望外,立马给莫医生转了一笔钱,又把家里的钥匙和林家铺子的钥匙都给了他一份。
送别那天,周以唐全程噘着个嘴,一个笑脸都没有,程斯宙抄着手点评了句:“也太难看了。”
闻子川瞪了程斯宙一眼,转而安慰周以唐:“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再一起给你庆祝。”
暑假过後,周以唐进高三,就算皮诺特在灯远,她也没法经常来找她玩儿。
“那你们什麽时候回来?”她擡起头,眼里隐有泪光。
“赛诺当的医疗水平和灯远不相上下,如果配型成功,皮诺特会在赛诺当动手术,术後还需要调养,具体要多久我们现在也说不好。”闻子川认真地向她解释。
“没关系,”周以唐擦了擦眼尾,“我高考完就有时间了,要是一年後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去赛诺当找你们。”
皮诺特今天穿了件绿松石色的长裙,她走出房间,将一枚蝴蝶胸针别在了周以唐的衣襟上。
胸针以传统錾刻技法制作,虽是银器,却有种通透空灵的美,像一只偶然邂逅的白蝶,转眼便要振翅而去。
“《瑰心》就交给你了。”皮诺特满怀期许,她知道周以唐比她乐观丶比她坚定,也比她更懂得,月亮为什麽代表着思念。
“嗯!”周以唐珍而重之地抚摸着胸针,“我会给他们最好的结局。”
闻子川有段时间没过问剧本的进度:“《瑰心》已经写完了吗?”
皮诺特莞尔一笑:“听说现在没人喜欢Badending,我请周以唐帮我写一个Happyending。”
现实中,宋骧病故,秦之寒殉情,虽说同生共死也不算太坏,但既然改编成文艺作品,不妨用更温和的笔墨,让他们在平行世界里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
“我会想你的。”周以唐忽然抱住皮诺特,“会一直想你。”
皮诺特轻轻拍她的背:“周以唐,你有很好的学业和生活,爸爸妈妈也都很爱你,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好这一生。”
临行前,王女士匆匆忙忙打来了视频。
因为病毒大流行,她年过五十仍然坚守一线,连续忙碌了大半个月,连儿子的面也没见着。
“妈,我们马上上飞机了。”程斯宙转了转镜头,把他们仨都拍进去,表示大家都好,让她不用担心。
“乖乖,你们这趟是非去不可吗?”王欣欣难得摘了口罩,鼻翼两侧已经被压出了深褐色的条状斑痕,“国内形势严峻,国外只会更加危险。”
程斯宙看见她的脸,蓦地眼眶一酸,他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你教我的防护知识我都记着呢,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他们。”
王欣欣张了张嘴,话绕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是没有再劝。
在她眼中,程斯宙是个格外心直的孩子,只要笃定去做的事,千难万险也绝不回头。
“Pea——nut——”
“Pea——nut——”
飞机降落赛诺当机场,接机处,一名身材丰腴丶笑容热情的女士远远冲他们挥手。
闻子川悄悄问皮诺特:“是莎莉吗?”
皮诺特摇头:“莎莉可没那麽年轻,她是莎莉的女儿,伊丽丝。”
说是年轻,其实伊丽丝已经四十多岁,她的英文和中文都很精通,并且掌握了秦氏半数以上的业务。
“中国来的朋友,你们好,”伊丽丝与程斯宙丶闻子川依次握手,“我是伊丽丝,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中文名字,秦瑟。”
“莎莉姑姑还好吗?你上次跟我说,她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皮诺特问。
伊丽丝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你一会见到她,就知道了。”
秦之寒与宋骧晚年居住在赛诺当西南郊的一间独栋别墅里,他们过世前,皮诺特就去了灯远,别墅後来由莎莉打理,莎莉又交给了伊丽丝。
伊丽丝开车送他们回家,途中并不经过市区,一想到不必去人群聚集的地方,闻子川和程斯宙都松了口气。
皮诺特见伊丽丝连口罩也没戴,问她赛诺当怎麽样了,感染的人多不多。
伊丽丝扶着方向盘,回答得风轻云淡:“不用紧张,不过是一场流行性感冒。”
莎莉在别墅里等他们,她虽已不再年轻,但身着一袭优雅的丝绸长裙,端端正正地坐着,像画中人一样沉静如璧。
“妈咪,你的小姐回来啰!”伊丽丝的手搭在莎莉的肩膀上,同她开玩笑,“妈咪你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小姐吧!”
皮诺特走到她跟前:“莎莉姑姑?”
莎莉看着她,唇角似乎动了一下,但她没作声,也没别的动作,仍是安安静静地端坐着。
“是阿兹海默,”伊丽丝收起笑容,“除了秦先生,她大概谁也不记得了。”
“莎莉姑姑……”皮诺特有些难过,她像小时候那样,伏在她的膝盖上,握起她的手,抚了抚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