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非要给,一个拼命躲,在课桌旁形成一场小小的丶无声的拉锯战。
陆盼悸和贺云凌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
江亦柏看着林溪言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却还倔强地推拒,心里那点着急瞬间化成了铺天盖地的酸软和无奈。他知道硬来不行。
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拿着外套的手垂了下来。肩膀也跟着垮了下去,微微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整个人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蔫儿了。
“……哦。”他发出一个低低的单音,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失落委屈,“你宁愿冻着……也不要我的东西。”
他擡起眼,紫色的眼睛里水汽氤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直勾勾地看着林溪言,睫毛颤啊颤:“我就这麽……让你讨厌吗?”
这变脸速度太快,落差太大。刚才还着急上火,瞬间就变成了被抛弃的小狗。
林溪言彻底愣住了,所有推拒的动作都僵在半空。他看着江亦柏那副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捏了一下,又酸又麻。
“不是……我……”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麽解释。他不是讨厌,他是……不配,不敢,习惯了一个人扛。
“那为什麽不要?”江亦柏追问,声音更低了,更委屈了,往前凑了一小步,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外套轻轻递到他眼前,像献宝又像哀求,“穿着嘛,好不好?你看我都脱了,我也冷……”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轻微地吸了吸鼻子,仿佛真的有点冷,眼神湿漉漉地望着林溪言,里面全是“你不穿我就要难过死了”的控诉。
陆盼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用口型对贺云凌说:卧槽!又来了!
贺云凌默默别开脸,肩膀微微抖动。
林溪言看着递到眼前的衣服,又看看江亦柏那副“你不答应我就立刻哭给你看”的表情,所有拒绝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那股熟悉的丶对江亦柏这种直球撒娇毫无抵抗力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他真是……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讨厌你。”
江亦柏眼睛瞬间亮了一度,但依旧维持着委屈的表情,得寸进尺地把外套又往前送了送:“那穿上?”
林溪言沉默了几秒,睫毛颤了颤,终于,极其缓慢地丶点了点头。
江亦柏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像阳光一样绽开,哪里还有半点委屈的样子。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宽大外套披在林溪言肩上,仔细地拢好前襟,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包起来。
外套上残留的体温和干净的气息瞬间将林溪言包裹,驱散了周身的寒意。那温度烫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手,伸进来。”江亦柏还不满意,拉开外套两边,示意他把手穿进袖筒。
林溪言像个听话的木偶,笨拙地把冰冷的手伸进过于宽大的袖子里。袖口长出一大截,只露出一点点指尖。
江亦柏看着他被裹在自己外套里丶显得更加清瘦单薄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他伸出手,把林溪言的手连带着长长的袖口一起握住,放在手心搓了搓。
“暖和点没?”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嗯。”林溪言低着头,声音闷在外套领子里。何止是暖和,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江亦柏终于心满意足,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他这才像是想起自己也会冷,搓了搓胳膊:“嘶,还真有点凉。”说完,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座位,从书包里又翻出一件备用的毛衣套上了。
陆盼悸和贺云凌交换了一个“没救了”的眼神。
林溪言站在原地,被那件过于宽大丶充满江亦柏气息的外套紧紧包裹着,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温,连带着那颗沉寂的心,也仿佛被泡进了温水里,酸酸涨涨地发着烫。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他却第一次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麽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