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
江亦柏那件羊绒外套像个温暖的茧,把林溪言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残留的体温和干净清爽的气息无孔不入,驱散了骨头缝里积攒的寒意,却带来了另一种无所适从的热度,从皮肤表层一点点渗进去,烧得他耳根脖颈持续发烫。
他僵坐在座位上,几乎不敢动弹。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大半只手,只露出一点冻得发红的指尖。他微微蜷起手指,布料柔软细腻的触感摩挲着皮肤,提醒着他这件衣服不属于自己。
太超过了。这份温暖和关切,都太超过了。
他低着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摊开的英语书,视线却无法聚焦。旁边的存在感强得惊人。
江亦柏套了件米白色的粗线毛衣回来,看起来柔软又暖和。他心情好得不得了,嘴角一直扬着,坐下时胳膊肘又不经意地蹭过林溪言的手臂。
林溪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江亦柏立刻察觉,转过头来看他,紫色的眼睛眨了眨,非但没移开,反而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椅子往这边又挪了近一寸。两人之间的空隙彻底消失,胳膊紧紧挨着胳膊。
“还冷吗?”他压低声音问,气息拂过林溪言的耳廓。
林溪言猛地摇头,头发丝蹭过外套高竖的领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几乎能感觉到江亦柏手臂透过毛衣传来的温热,和他身上淡淡的丶好闻的味道。这比刚才单纯的外套包裹更让人心慌意乱。
“手给我看看。”江亦柏说着,手就从桌子底下探了过来,精准地抓住了他被宽大袖口遮住的手腕。
林溪言浑身一僵,想抽回,却被轻轻握住。江亦柏的手指温热干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力道,不容拒绝地将他冰凉的指尖从袖子里一点点剥出来。
“好像暖和点了,”江亦柏捏着他的指尖,低头仔细看着,像是在检查什麽精密仪器,眉头微微蹙着,“但还是有点凉。”他说着,极其自然地把林溪言的手拢进自己掌心,用自己滚烫的双手包裹住,轻轻搓揉着,试图把更多热量传递过去。
课桌成了完美的掩护。桌面上,两人都坐得笔直,仿佛在认真早读。桌面下,他的手却被另一个人紧紧握着,揉捏着指尖,摩挲着手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来一阵战栗。
林溪言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紧张地瞥了一眼讲台方向,又飞快地扫过周围同学,生怕有人发现这桌底下的秘密。脸颊烧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别……”他试图抽手,声音发颤,细若蚊蚋。
“嗯?”江亦柏擡起眼,一脸无辜,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甚至用拇指指腹轻轻刮过他冰凉的指关节,语气理所当然,“帮你暖手啊。不然冻坏了怎麽写作业?”
他说的冠冕堂皇,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溪言被他看得无所遁形,所有反抗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他抿紧唇,最终放弃般地垂下眼睫,任由对方为所欲为。指尖传来的温度确实一点点驱散了麻木,变得暖和起来,连带着整颗心都像是泡在了温水里,酥酥麻麻地发着涨。
早读课就在这种极度紧张又莫名悸动的氛围里过去了。
下课铃响,江亦柏才像是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林溪言立刻把手缩回袖子里,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滚烫的触感和力道。
“我去接点热水。”江亦柏站起身,极其自然地拿起林溪言桌上的保温杯——那是他早上非要塞过来的,说着“多喝热水”这种老套却实用的话。
他很快回来,杯子里冒着腾腾热气。他拧开盖子,吹了吹,才递到林溪言面前:“小心烫。”
林溪言看着那杯水,又看看江亦柏期待的眼神,沉默地接过来,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得飞快,板书写了一黑板。
林溪言听得认真,手下笔记记得飞快。写到一半,笔忽然没水了。他顿了顿,放下笔,想去笔袋里找替换芯。
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了一支过来。黑色的签字笔,笔杆还带着对方手心的馀温。
林溪言愣了一下,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亦柏没说话,只是撑着下巴,侧着头看他,嘴角弯着。那目光太专注,太不加掩饰,烫得林溪言根本不敢回视,只能死死盯着黑板,假装感觉不到。
然而,江亦柏的小动作远不止于此。
林溪言的草稿纸用完了,刚放下尺子,一叠崭新的丶印着暗纹的稿纸就推了过来。
他微微走神,看向窗外纷飞的雪花,下一秒,一张小纸条就悄无声息地塞到了他手下。上面画着一个丑萌丑萌的笑脸,旁边写着:【看雪不如看我^_^】
林溪言指尖一颤,像是被那笑脸烫到,慌忙把纸条攥进手心,耳根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