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言慌乱地别开脸,声音发颤:“没…不小心划了一下……真的没事……”
“划了一下?”江亦柏重复了一遍,擡起眼。林溪言以为会看到愤怒或者质问,但没有。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丶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难过?
林溪言愣住了。
江亦柏没再追问。他松开林溪言的手腕,却转而用双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强迫他擡起头,看着自己。
“疼不疼?”他问,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拇指极轻地蹭过林溪言滚烫的脸颊。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林溪言紧紧封闭的心防。所有的僞装和强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他慌忙想低头,却被江亦柏捧着脸,动不了。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委屈和後怕像是迟来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江亦柏看着他瞬间泛红的眼圈和里面聚集的水汽,心里疼得像被针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动作有些急,却小心地避开了他受伤的右臂。
“对不起,”他把脸埋进林溪言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心疼,“我来晚了。”
林溪言僵硬地被他抱着,身体微微发抖。温暖的丶带着干净气息的怀抱紧密地包裹住他,驱散了些许房间里的阴冷和身体里的寒意。颈窝处传来湿湿热热的触感。
江亦柏……好像哭了?
这个认知让林溪言彻底懵了。受伤的是他,疼的是他,为什麽……江亦柏要哭?
他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悬着的左手犹豫了很久,才极其缓慢地丶轻轻地搭上江亦柏的後背。
“没…没关系……”他哑声说,像是在安慰对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疼的……”
“骗人。”江亦柏擡起头,眼睛果然有点红,但他不管,只是看着林溪言,眼神执拗又心疼,“肯定很疼。”
他松开怀抱,却依旧拉着林溪言的左手,把他带到床边坐下。自己则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大型犬。
“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他声音放得很软,带着小心翼翼的商量,和刚才敲门时的急躁判若两人。
林溪言下意识摇头:“不用,真的……”
“要看的。”江亦柏打断他,语气却软得不像话,甚至带上了撒娇的调子,手指轻轻晃着林溪言的手,“不然感染了怎麽办?会留疤的……我会心疼死的。”
他凑近些,把额头抵在林溪言的膝盖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溪言,乖,听我的好不好?不然我就在这里哭,哭到你答应为止。”
这话说得简直蛮不讲理,又幼稚得可笑。可从他嘴里说出来,配合着那发红的眼眶和软塌塌的语调,却让林溪言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丶把姿态放得极低的江亦柏,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心疼和担忧的紫色眼睛,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把他的一点伤看得这麽重。好像他是易碎的珍宝,值得被这样小心对待和紧张。
“……很麻烦的。”他最终只是小声地丶无力地挣扎了一下。
“不麻烦!”江亦柏立刻擡起头,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希望,“一点不麻烦!我陪你去,我认识很好的医生,很快就好。”
他抓着林溪言的手,轻轻晃着,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拖着长音哀求:“去嘛去嘛……让我带你去看看,不然我今天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了……溪言……”
最後那声“溪言”叫得百转千回,带着十足的委屈和依赖。
林溪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又暖又涨。那点因为怕麻烦丶怕花钱而筑起的壁垒,彻底坍塌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
江亦柏眼睛瞬间亮了,像是落满了星星。他一下子笑起来,明明眼眶还红着,却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他猛地站起身,又小心地避开林溪言的伤处,轻轻抱了他一下。
“那现在就走!”他语气雀跃,仿佛不是去看伤,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他拿起床上那件薄外套,小心翼翼地帮林溪言披在左肩,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小心手。”他低声叮嘱,然後自然地弯下腰,拿起床边那双洗得发白的旧球鞋,仰头看着林溪言,“擡脚。”
林溪言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时冷漠倨傲丶此刻却蹲在自己面前要帮他穿鞋的江亦柏,眼眶又忍不住热了起来。
他慢慢擡起没受伤的左脚。
江亦柏仔细地帮他穿好鞋,系好鞋带,然後又同样小心地伺候他穿上右脚的鞋,全程避开了他受伤的胳膊。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朝林溪言伸出左手,掌心向上。
“走吧,”他笑着说,紫色的眼睛里温柔满得快要溢出来,“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