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女子立于月下,酒水顺着脸颊洒落,又生出豪爽之意。
“你竟会喝酒。”云川止道,灵水擦了擦嘴角,轻拉衣角,姗姗坐下。
“亦不擅长。”灵水叹息道,她眸中也是忧愁之色,“宗主门中之事繁忙,只派了毕门主及座下几名仙修去处理大妖之事。但只字不提寻找程锦书。”
“十阶大妖难以对付,程锦书一人在外,我心里总不踏实。”灵水摇头。
灵水此人总有种天生的责任感,倒是个心怀天下的修仙好苗子,云川止侧脸看她,再加上这些日子她们三人走得近,常一同做事说笑。
所以在灵水心中,应该早已将程锦书当做了好友,才这般惴惴不安。
“你竟不会担心麽?”灵水忽然问。
云川止心弦一跳,她本欲摇头,但脖颈却越发僵硬,最後笑了:“有些担心,但我又能做什麽呢。”
灵水点头,她虽并无责怪之意,但云川止却能察觉到她眼中藏起的失望,心又颤了颤,将眼神移开。
“程锦书下落不明,宗主不担心,门主亦不担心,我……”灵水面露颓然之色,最後化为一声长叹。
“云川止,你觉不觉得,这偌大的不息山虽尽是修道之人,但修来修去,却尽是傲然淡漠。”灵水说,她又喝了口酒,似乎不解又迷茫。
云川止看着她,想起了山下游机城内清贫的江城守,起初还觉得二人不像母女,如今看着倒有几分相似了。
“确实。”云川止只能如实回答。
“我们修仙的目的,便只是为了突破大乘,得道长生吗。”灵水眼中尽是迷茫,她笑笑,“修仙久了,站得越来越高,看衆生仿若蝼蚁,竟真的提不起半点怜悯了?”
“你醉了。”云川止摇头道。
“我没有。”灵水放下酒坛,她忽然起身,雪白的衣裙同月光融为一体,“云川止,我想下山一趟。”
云川止心中一紧:“你到哪儿去?”
“去找程锦书。”灵水说,她握紧腰间缠绕的长鞭,“偌大一个宗门,总该有人念着她,去寻她的。”
“何况她这样下落不明,不一定就是自己去寻大妖,亦或是被控制了,被威胁了也说不定,她没有同我们讲,应当就是怕我们担心。”
“若是我或你,哪怕是门主和宗主丢了,她也定会去找。”灵水眼中映着月光,“你帮我同门主道个不是,灵水擅离职守,若有命回来,任她处罚。”
“只你一人!”云川止猛地起身,蹙眉道,“不行,那可是十阶大妖,你也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如何对付?”
“放心,毕门主和莫流筝仙长她们都往浮玉山去了,我若有了消息,定会求她们帮忙的。”灵水显然去意已决,她朝云川止笑笑,眼中华光明朗。
“你照顾好门主,等我回来。”
灵水说罢,很快旋身化作一道白光,攀着月色升上半空,同月光相融不见。
她去得太快,云川止抓她不住,便只能立在原地,气得直踩地上月光。
果然不该同人産生联结,果然不该介入他人因果,云川止昂头望着天上月亮,想起许多年前她屠近来犯者,带着一身血腥回到住所时,归人姐姐烧着汤羹笑她。
“云川止啊云川止,你怎麽比我的傀儡们还冷血凉薄。”
“往後若是有了爱人,也这般冷心冷清的麽?”
云川止当然没有爱人,也没有友人,甚至直到归人姐姐死在她怀里,她都没有流下眼泪,只是心仿佛空了一块,到如今都是空的。
云川止闭上眼,只觉得更为疲累,然後转身走回殿内,蹑手蹑脚将一些灵石和衣物收进木匣子。
黑蛋儿坐在桌上歪头看她,云川止擡手将它冰冰凉的脑袋摸了摸,沉声道:“我等会儿将你送到白风禾那里,待她醒了,就说我还是放心不下程锦书,下山打探一下消息。”
“她若生气,你便帮我撒个娇求求情,她若拿你撒气,你就让她撒。”
“反正你死不了,头又硬。”
黑蛋儿翻了个白眼。
云川止想了想,又低声絮叨:“门主每日晨起都要饮一杯木里神峰的清泉水,还需用最新鲜的冰莲花瓣蒸煮。门主净面用的是不息山主峰峰顶千年不化的无根之水,吃的是现蒸的茯苓桂花糕,每日巳时需用美容养颜汤一盏,如今天凉,冰烙就算了,换成现煮的普洱茶汤……”
“我走了,你代我伺候着点。”
说完,她拿起黑蛋儿放在肩头,蹑手捏脚走进寝殿,白风禾还在沉沉睡着,眉头散开,应当已渡过了病痛。
云川止放下黑蛋儿,借着月光替白风禾盖好踢开的被褥,又用灵力探入她体内,见她脉搏跳动平稳,寒气已消,于是放了心。
她搓搓手掌,总觉得一颗心悬着,又去倒好了晨起用的茶水放在桌上,画了安神的符咒贴在床头,最後做无可做了,才半蹲下来,看着白风禾沉睡的侧脸发呆。
不对,她本应逃避做这些活计的,如今怎麽做得这般自然,云川止望着白风禾,心生怨怼,却也别无他法。
她擡头抚平白风禾鬓角翘起的发丝,然後又替她掖了回被角,这才静悄悄离开。
大门关上,方才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闪烁冷色的月光,黑蛋儿顿时一个激灵,迈开短腿想逃,却被一条缎带卷起,沉甸甸落入女人掌心。
“云川止去哪儿了。”白风禾声音低缓,轻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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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白风禾:轻笑
在黑蛋儿眼中: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