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了,白风禾收起伞,踱步走向对岸。
云川止老远便认出了白风禾所说的白家,在排排的低矮房屋中忽然出现一片连云般层台累榭的建筑,想认不出都难。
更别提门口烫金的巨大牌匾,明晃晃写着“白府”二字,此时大门正敞开着,一青衫女子立在门口,远远看见白风禾身影,低低将腰弯下去。
被白风禾挥出道袖风扶起:“不必多礼。”
“姑娘路途劳累,我已将卧房备好,不知姑娘是否要休息片刻。”青衫女子轻声道。
“歇歇吧。”白风禾说,她左移一步露出云川止,“这位是……”
云川止本想说自己是白风禾的仙仆,却被一只素手拦住,便听白风禾道:“这位是云川止,你们可称她作云姑娘。”
女子眼珠登时明亮,她上前两步,冲着云川止低低俯首:“在下谭青,见过云姑娘。”
“请起。”云川止受宠若惊地上前扶起女子,惊讶地看向白风禾,白风禾却并未看她。
“谭青曾是我居家时的丫鬟,自小便聪明伶俐,从我爹娘去世後,她便协助我处理生意,我有时实在辛劳,便请她代为决策。”白风禾说。
随後叮嘱:“还是同以往一般,我回来的事莫要宣扬。”
谭青连连颔首,眼神却直往云川止身上瞥,还附带上下打量,看得云川止後背发凉。
她眼神一会儿不满一会儿欣慰,好似一会儿觉得“此人看上去不配我家姑娘”,一会儿觉得“罢了,能有便不错了”,来回变换。
最後冲她甜甜笑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如今是白日,府中并没有什麽人,倒是远处庭院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些少年对我们姑娘来说应当是重孙辈,如今正念书呢,姑娘说了,就算修不成仙,也得饱读诗书才行。”谭青笑道。
而後趁白风禾不注意,忽然弯腰低语:“可姑娘年少时自己也不爱读书,十岁的年纪险些连字都认不全。”
云川止垂首低笑,被白风禾一道眸光扫过,便不敢再笑了。
说笑间穿过层层拱门和庭中一处巨大的校场,一幢雅致的三层小楼立在竹林幽静处,谭青替她们打开门,而後又看了云川止一眼,偷笑着跑开了。
云川止被笑得发毛:“她……”
“莫要管她,她就是这般性子,伶俐得过头。”白风禾状似不在意谭青的反应,擡腿跨过门槛。
白风禾不管,云川止也没法说什麽,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随白风禾走了进去。
屋中檀香袅袅,装潢同寻常女子的闺阁无甚区别,堂屋摆放了暖炉和沐浴的热汤,烧好的茶汤清澈见底,满在杯中。
云川止上前端了杯茶递给白风禾,轻松地笑笑:“门主既回来了,又为何不叫旁人知晓。”
白风禾接过茶杯,寻了张铺了软垫的圈椅坐下,抿了口茶汤:“知晓了一帮人又闹哄哄地前来请安,本座是回来休憩的,不是给他们拜来拜去的。”
可以理解,云川止拿起另一杯茶一口饮尽,身处暖融融的屋内,她便也短暂忘却了离别,眸中又含起笑来。
白风禾放下茶杯,眼神却一直未从云川止身上移开。
虽说那日云川止向她保证过不会离开,但越发接近年关,她一颗心就越发飘忽不定。
这些日子她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实则注意力从不曾离开过云川止,她知晓她在後山建了熔炉,也知晓她一反常态逛遍了不息山。
种种迹象表明,云川止要离开不息山。
白风禾指尖搭在桌沿,无意识蜷曲,红木的桌子被她指甲化出条浅浅的印子,心中郁结难消。
若是换作旁人,大不了真同白团所说,想个法子囚在身侧,久而久之想走都走不了了,可云川止不一样。
白风禾那日细思过了,云川止虽然平日里看着不争不抢,随遇而安,但若对方真的想走,哪怕囚她十年百年,待日子一到,她还是会离开。
白风禾自诩冷静,可这些日子却越发焦躁不安,每每看到云川止,这种即将失去的焦躁感便更甚。
“门主?”云川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白风禾指尖轻颤,收回袖笼。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