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终成眷属。点燃长明灯,他望着那升空的灯火,漆黑的瞳中跃动着一抹橙红,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忽然问道,“我们是有情人么。”晏宿雪将他的身体揽过来,“当然是。”“对,而且我们已经成为眷属了。”你会祝福我,尊重我,照顾我,关心我,心疼我,我们是道侣了,天生一对的、契合平等的、最好的。祁殃依偎着他,有些沮丧,他好像许了个早已实现的愿望,这是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吧,他当时怎么会许这种愿望呢,他忘了自己已经和晏宿雪在一起了么。不过这种沮丧又很快就被一种隐晦的愉悦代替了,至少他们一起做成了一盏长明灯。“等你的愿望实现后,你带我去雪地打猎好不好?”“好。”第二日醒来,晏宿雪的愿望仍没有实现。外面飘起了雪,他们只能待在殿内,或许等雪停时愿望就实现了,云散开,太阳出现,祁殃就能和他一起出去打猎了。殿内好静,好暗,他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雪落下的声音,能听到暖炉内灵木燃烧的噼啪声,和晏宿雪轻匀的呼吸。暖炉中的火燃烧木头,就像他在燃烧抱着自己的晏宿雪那样吧,他感觉自己的体温要把那冷冰冰神祗一样的人灼化了,二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也正在被他慢慢灼化掉。他的目光被一只乱飞的小虫吸引,看不清是蚊子还是小飞蛾,应该是小飞蛾,冬天也会有蚊子么。这个问题没有想出什么答案,因为他很快对那小东西失了兴致,不由自主地观察起晏宿雪的脸,冷硬俊美的五官,淡漠的瞳,烛火的光亮在失焦的视野中晕成一片缥缈的幻影。于是那人像烛光一样吻他的眼睛。祁殃微阖着眸感受眼睑传来的温度,微微仰头,那个吻就如愿以偿地落在了唇上,他现在是退烧阶段,但接吻时有种在起热的错觉。晏宿雪捡拾起他掉落的头发,用温湿的巾帕擦拭他的脸、脖颈和手心,抱着他坐在床边,用小刀给他削桃子,锋利的刀尖划两下取出一小块,喂到他嘴边。祁殃嚼着,果肉被牙齿咬出甜腻的汁水,口中不知道为何总泛起酸苦,柔嫩的桃肉像铁片一样剜破他的口腔,他仍旧乖顺地接受投喂,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其实他一直想哭还想吐,就像凡间那些尚在襁褓或刚及膝的稚童,一生病就难受得不行,难受就只剩下全然不顾的矫情和自我,仿佛在经历一场能将天地都压垮的劫难。在这场劫难中,晏宿雪在扮演什么角色。应该是救世主、养育恩人、引路人、元凶、始作俑者、推波助澜者、旁观者……占据了他世界的全部。他带着湿气的眼睛往白茫的窗外一瞟,视线定格在远方通天的一座巨大建筑上,阵阵风雪在他们之间呼啸而过。“怎么了?”晏宿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你看到那座筑星塔了么?”他像是一只提前发现猎手的小兽,警惕又不安地往对方怀中缩了缩,声音放得很低,眼珠却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庞然大物一动不动。“那就是个普通的塔。”“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它什么时候出来的?”“之前那个地方明明没有它,明明没有。”“你不能进去,你不能被它发现,那里面有可怕的东西。”祁殃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他,视线始终不离窗外那座塔,好像那东西会随时飞速撞过来,而相拥相爱的他们则会像拼接在一起的积木一样四散支离,碎落一地。“能不能用灵力把那个塔炸掉?”“晏宿雪,我好像又发烧了。”晏宿雪听着他有些神经质地絮絮叨叨,掌心包住他捂着自己唇的那只手腕,轻轻拉下,低头将脸颊蹭上他的眉心,低声道,“……是不是太累了?”肌肤相贴,他感受到眉心的凉意,下意识眯了眯眼,“嗯,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吧,不准自己偷偷出去。”于是二人又相拥着躺在床上,他的体温已降到接近正常,晏宿雪给他盖上被子,顺抚着他的脊背哄他入睡。自此祁殃每次睡醒,睁开眼就要往窗外看。真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有,他应该什么都有。他有待他极好的师姐,有将他视若己出的宗主,有那些至交好友待他极好的同门,有那么多喜欢他的人和他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好像只剩下晏宿雪了。他盯着窗外看,盯着那通天的巍然巨物看,像战场上伟大又身负重任的军师,像手持圣剑要救心上人于孤堡的公主,想,从外面,从里面,如何摧毁那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