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心里不是滋味,他根本无法直视眼前这个人。
明明前几天还在坐在一起吃饭喝酒,明明一起破过这麽多案子安抚过那麽多受害者,明明他们都坚定着同一个信仰前行,到底是什麽样的真相把人逼到这个地步?
十分钟後陈桉起身离开天台,而荀暮柯会一直等,等他带着真相来抓捕她。
“老大,如你所料梁秋成果然有问题。”
程肖翔发现梁秋成有逃跑的迹象,这会儿已经把人带回警局了。
陈桉收拾好情绪,加快脚步赶回市局,他需要知道梁秋成隐瞒的秘密。
与荀暮柯的从容相反,梁秋成坐立不安,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苍老的多。程肖翔说,梁秋成准备偷渡,幸好他发现了不对追了上去。
偷渡的人只有他,他老伴和孙子都被子女接走了。
“梁秋成,你现在必须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包括你是否包庇纵容许明伟杀害季向阳!”
陈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审讯室,铿锵洪亮,吓的梁秋成抖三抖。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有亏心事,甚至都不敢看前方警员的眼睛。
心理折磨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梁秋成在一线这麽多年深知此刻乱了阵脚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他避开衆人的视线也把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物,尽量平缓地陈述。
“我说过,我不知道季向阳的去向。”
“你不可能不知道,季向阳的尸检报告你一定见过。”陈桉没了与他周旋的耐心,把手机摔在他面前,“你敢说你没有见过这份报告吗?”
梁秋成颤抖着确认,额角的汗水滴了下来。他见过,不但见过,还很清楚。
照片里的男人还是笑着的,刚入职的小太阳,说的就是季向阳。
人一旦看到些什麽回忆就像毛线一样越扯越多,梁秋成看见他的照片就会想起他来警局报道的样子
时间倒回十二年前,梁秋成抽着烟到车站接这几个兔崽子,刚还在手机里吐槽市局又给他找麻烦,什麽牌面还得他一个重案队队长亲自来接。
下车後,三个黄毛小子他一眼就看到了季向阳,只有他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
嘉南省是贫困省份,十二年前,省会城市都还没发展起来,三个高材生被分到这种地方不说抱怨不爽肯定是有的,但季向阳全然没有这种感觉,他对嘉南省的一切都很好奇,包括他幻想中的伸张正义的工作。
面对他兴致勃勃的提问梁秋成只当是哄小孩,打定他只是一时兴起。
梁秋成只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师,事实上他们三个在市局都快闲出屁来了,整天啥事儿也没有,不是帮老奶奶抓鸡就是帮老大爷调解邻里纠纷,无聊至极。
他们三个待了半个月,事一点儿没做,但季向阳跟市局同事的关系倒是不错,他好像跟谁都很熟,人人都喜欢他,其实如果他不那麽多事,梁秋成完全可以让他安然舒坦的度过这四个月,可是,他发现了。
季向阳的探究精神不可谓不坚毅,从他发现代孕这条産业链开始他就一直揪着许明伟不放,这让梁秋成很难办,起初他只是敲打他,可是这人根本不听劝,还跟他杠起来了,他的队员甚至还帮季向阳说话,梁秋成感受到了他拉拢人心的能力,有了危机感,于是暗中做了点手脚孤立了季向阳。
原以为关于这位不懂事的实习生就到此为止了,但他的行为害死了他。
“没有,我没有见过。尸检报告有问题,你应该去查法医而不是我。”梁秋成放下手机,否认道。
只要咬死了不承认他不信陈桉还有办法逼他就范。
“你是不是觉得许明伟死了,你就安全了?梁队,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不记得不承认没关系,但总有人会要你付出代价。”
“我最後再问一次,你为什麽包庇他?”
两人对峙着,梁秋成不甘示弱,冷笑两声说道:“陈警官,你有什麽证据证明是许明伟杀害了季向阳,我怎麽知道你这份报告不是拿来框我给我安罪的?”
“总所周知,季向阳失踪了,十二年前就失踪了,生死未卜,你们当然可以随便编造他的死因。”
梁秋成仿佛抓到了漏洞,站在他的视角狡辩道。
他的陈词让人发笑,陈桉说:“你放心,这就不劳您费心了,人证我们有,物证也有。”
他微微弯曲身体,指关节一句一顿地敲击着桌面,“现在我是在问你,为什麽包庇许明伟?为什麽季向阳明明是死亡却被僞造成失踪?还有,季向阳的尸体在哪里?”
尸体?尸体是他处理的吗?
提及季向阳的尸体,梁秋成像一台卡壳的机器,艰难地回忆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的归处。
他久不言语,嘴唇有些发白,熊熊烈火中他看见季向阳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