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前,到廊下,再到另一扇窗……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丶偏执的幽灵,在他的领地外徘徊,画着一个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牢笼。
脚步声时断时续,有时会长时间停留在某一处,有时又会急促地走动几步。
兰烬僵卧在榻上,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敢颤抖。後背的冷汗早已浸湿了中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不知道窗外那人想做什麽。
这种未知的丶悬而未决的威胁,比直接的刀剑相加更让人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那徘徊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停在了他房门外的位置。
兰烬的心跳骤停了一瞬。
他听到极轻微的丶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麽东西,被小心翼翼地丶放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然後,那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却是朝着院外的方向。
一步,一步,逐渐远去。
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风雪声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过了许久,久到兰烬冻得四肢都快失去知觉,他才极其缓慢地丶戒备地睁开了眼睛。
屋内屋外,一片死寂。
只有风雪依旧。
他慢慢地坐起身,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他没有立刻开门。
而是侧耳,屏息倾听。
外面,只有风穿过廊下的呜咽。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拨开了门闩,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细缝。
凛冽的寒风瞬间倒灌进来。
借着檐下灯笼微弱的光,他看清了——
门前的石阶上,积雪被细心扫开了一小块。
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崭新的丶描金绘彩的食盒。
食盒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鎏金手炉,炉口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微弱的丶残留的热气。
食盒的盖子上,用指尖沾着雪水,歪歪扭扭地丶几乎是笨拙地,画了一个小小的……
笑脸。
……
那笑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突兀,无比诡异。
像是一个天真孩童的讨好。
又像是一个疯子,留下的冰冷嘲讽。
兰烬盯着那食盒,那手炉,还有那个刺眼的笑脸。
胃里那杯冰冷甜腻的蜜茶,猛地翻涌上来。
他猛地擡手捂住嘴,冲回屋内,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麽也吐不出来。
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恐惧,如同这漫天的风雪,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