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太医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地缩到了一边。
谢怀安却毫无惧色,反而挺直了脊背,冷笑道:“怎麽?想动手?来啊!小爷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兰烬猛地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僵持。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哥哥!”君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上前。
“兰烬!”谢怀安也急忙转身想去扶他。
兰烬却猛地擡手止住了他们两人的动作。他缓了许久,才艰难地止住咳嗽,擡起眼,目光疲惫至极地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
“王爷,”他看向君妄,声音虚弱却清晰,“您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病体沉疴,实在不宜挪动,恐过了病气给王府上下。还请王爷……体谅。”
这是明确的拒绝。
君妄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兰烬又转向谢怀安,眼神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警告和恳求:“怀安,不得无礼。我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你先回去。”
谢怀安急道:“可是……”
“回去。”兰烬加重了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谢怀安看着他那副摇摇欲坠却强撑的模样,再看看脸色阴沉得可怕的君妄和那些虎视眈眈的侍卫,最终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君妄一眼:“好!我走!但你给我记着,我兄弟要是有半点差池,小爷我拆了你的瑞王府!”
说完,他将食盒重重放在床边小几上,又担忧地看了兰烬一眼,这才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殿内重新恢复死寂。
君妄死死盯着兰烬,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和某种更黑暗的情绪。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冰冷而扭曲:“好……很好。哥哥既然想在这里‘静养’,那便……静养吧。”
他猛地转身,对太医和侍卫厉声道:“还愣着干什麽?!开方!煎药!给本王……好好伺候世子‘静养’!”
最後四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说完,他不再看兰烬一眼,拂袖而去!背影决绝而冰冷,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恐怖气息。
殿门再次合拢。
仿佛将最後一点鲜活的气息也彻底锁在了外面。
兰烬脱力般地靠回枕上,闭上眼,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指尖,一片冰凉。
他知道,君妄绝不会就此罢休。
暂时的退让,只会换来更疯狂的反扑。
而谢怀安的闯入,虽解了眼前之围,恐怕……也会让君妄的妒恨燃烧得更加猛烈。
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窗外那片灰蒙压抑的天空。
眼神沉寂如死水。
却又在最深处,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丶冰冷的火焰。
——
殿门在君妄身後沉重合拢,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偏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和冰冷。
兰烬维持着靠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精致人偶。方才与君妄那短暂却耗尽心神的对峙,以及谢怀安闯入带来的短暂动荡,都让他疲惫不堪。胸口滞涩闷痛,喉咙口那股熟悉的腥甜气息再次翻涌,被他强行压下。
两名太医战战兢兢地开了方子,交由门外侍卫去御药房取药煎熬。他们不敢多留,更不敢多看榻上面无表情的世子一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偏殿。
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阳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投下惨淡的光斑,悄无声息地移动着,标记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以及碗碟轻碰的细微声响。是送药和午膳的宫人来了。
门被推开,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端着黑漆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和几样清淡的膳食。他将托盘轻轻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便躬身欲退。
“等等。”兰烬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小太监身体一僵,连忙停下脚步,垂首恭立:“世子爷有何吩咐?”
兰烬的目光落在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上,浓重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他沉默了片刻,极缓地问道:“今日……可有什麽消息?”
小太监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回……回世子爷,奴才……奴才不知……”
兰烬不再追问,只是极轻地挥了挥手。
小太监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详。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
兰烬看着那碗药,看了很久。然後,他伸出手,端起了药碗。指尖感受到瓷碗滚烫的温度,那热度却丝毫无法温暖他冰凉的指尖。
他闭上眼,将碗沿凑近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