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硬手段
君妄失魂落魄地冲出偏殿,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记耳光,狠狠抽打在他泪痕未干的脸上。兰烬最後那句“累了”,以及那冰冷拒绝的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剧痛。
哥哥不要他了。
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场毁灭性的雪崩,将他所有的理智丶所有的希望都彻底掩埋。他浑浑噩噩地走着,甚至不辨方向,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宫道两旁的石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将他踉跄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沿途遇到的宫人内侍皆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惊惧地看着这位显然状态极其不対劲的亲王殿下如同幽魂般飘过。
他是怎麽回到瑞王府的,自己已然毫无印象。只记得一头撞开书房的门,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昨日打碎瓷器後未曾散尽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他如同受伤的困兽,对着闻声赶来的侍卫和下人们发出嘶哑的咆哮,眼神疯狂而涣散。
所有人连滚爬地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房门,留下他独自在这片狼藉和黑暗中。
“呵……呵呵……”君妄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破碎,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他踉跄着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那个曾经藏着致命名单丶如今已空无一物的暗格位置(他昨夜惊醒後检查过,并未发现异常,只当是那蠢贼没找到机会打开),又扫过地上那些碎裂的琉璃镇纸残片。
那是哥哥以前送他的……
被他亲手打碎了……
就像他和哥哥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啊——!!!”极致的痛苦和无处发泄的暴戾最终冲垮了他,君妄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狠狠一拳砸在坚硬的书案上!
骨节与木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剧痛传来,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反而像是找到了某种宣泄口,开始疯狂地砸毁眼前所能触及的一切!
书架被推倒,书籍散落一地;古董花瓶被掼在地上,碎片四溅;笔墨纸砚被扫落,墨汁泼洒得到处都是……他如同一个彻底失控的疯子,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进行着毁灭性的破坏,用这种方式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痛和绝望。
“为什麽……为什麽……”他一边破坏,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眼泪混合着额头撞破流下的鲜血,糊了满脸,显得狰狞又可怖,“我都已经……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改……我什麽都愿意改……为什麽你就是不肯再看我一眼……”
“兰烬……哥哥……我的哥哥……”
最终,他力竭地瘫倒在满地狼藉之中,粗重地喘息着,身上沾满了灰尘丶墨渍和血迹。昂贵的锦袍被撕裂,发冠也不知所踪,墨发凌乱地披散着。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丶血腥味和一种毁灭後的死寂。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绘有彩画的穹顶,仿佛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那面沉重的书架无声地滑开,荣亲王君玄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步出。他依旧是那身暗紫锦袍,面容冷峻,看着满地狼藉和瘫倒其中丶状若疯魔的儿子,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景象。
“发泄够了?”君玄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在这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君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缓缓聚焦,看向自己的父亲,那目光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幼兽般的无助与痛苦。
“父王……”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他不要我了……哥哥他……他真的不要我了……”
君玄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不完美的工具:“所以呢?你就打算这样烂在这里?为了一个兰烬,放弃你身为皇子亲王的一切尊严和责任?”
“我……”君妄语塞,痛苦地闭上眼,“我没有……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