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小的不敢!”那侍卫哆嗦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慢慢向那条死蛇膝行过去。
周承钧一边看着,一边漫不经心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去了塞,抖落些药粉在伤处,药粉作用後,那疼痛钻心刺骨,他额前沁出冷汗,却觉得痛快。
看见那侍卫咬下一口蛇肉就在一边干呕不止的样子,他心里更加痛快,自顾自道:“也不知道那毒药,小皇帝用了没,哈哈哈哈。”
—
“陛下!该起床了!”
辰时,天光大亮,五月的天气,正是骄阳似火,太阳起得比人早,此刻已经透过间隙照进了营帐里。
四喜端着盆进门,一边喊,结果一进去就看见皇帝正穿着那身自制新衣,长胳膊长腿露出来,一片肤白胜雪,还偏偏跟蛛丝似的紧紧缠着虞公子。
他愣了愣,转身出门也不是,往前走也不是。
正巧此时,贺今宵听到声响,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四喜那打了一眼:“什麽时辰了?”
四喜讪讪放下盆,拧着里面雪白的帕子,低声回话:“回虞公子,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外面的王公大臣公子哥都起了大半了,陛下还睡着呢?”
贺今宵随便一动,就察觉这人缠得紧,他颇有些宠溺地将腰上的腿拿了下来,又去轻掰这人的手,却不想这一动作,把人吵醒了。
床榻上,二人四目相对。
李祝酒迷糊了一秒,瞬间清醒,叫了一句:“卧槽,”而後猛地退开,往里挪了挪身子:“贺今宵你抱着我干啥?”
後者平白受了冤屈,眉眼一耷:“你好好说话,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额……”李祝酒无语凝噎,刚才确实好像是自己比较主动哈,他馀光瞥到四喜,如蒙大赦:“起,朕现在就起床,拿帕子来我洗脸。”
刚才还尴尬得想钻地缝的四喜这会儿终于好受多了,恭敬递上帕子,就退到一边。
等到衆人都收拾妥当,这才起驾回宫,一路香车宝马,蜿蜒了半条山路,回了皇宫,又是一阵祭祀祈福,祈祷风调雨顺,农作丰收,又活脱脱折腾出一整日,给李祝酒累得够呛。
可就是这样,也没办法立刻就去休息,这两日去猎场折腾一通,折子又堆成了小山。
李祝酒苦叹:“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批了一阵,陆靖平从门外进来:“陛下,你让属下打探的事情有进展了,上次流民的事情,属下让人蹲点好几日,终于又遇到他们来街上抢劫,让我的人逮了个正着,抓了几个关起来问话,果然问出些东西,陛下要不要见一见探子?他此刻就候在门外。”
李祝酒麻利将折子一扔,举起双手抖了抖广袖:“快叫他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一五一十汇报情况:“啓禀陛下,昨日又有十几个人在盛京东街抢劫,正好撞到属下蹲点的地方,那夥人全部被抓了,经过拷问,确是数月前西南边陲迁徙而来的流民无疑。据口供得知,他们刚进京的时候确实受了官家照拂,但也只是几顿白粥咸菜,几粒碎银就打发了,听那人说,原本管这事的官员承诺给他们划落脚房子,但是成了空话,一直没有兑现,後来连白粥碎银都没了,他们远道而来,在这里没有根基,没有钱,只能隔三差五上街抢。”
李祝酒奇了:“皇城脚下,巡逻的军队呢?就没人管吗?”
“一开始是有人管的,甚至抓获过不少流民,抓去牢狱中一顿拷打上刑,这些人都是普通难民,这一打就打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因为家人没钱打点,活活饿死在牢里了。”那黑衣侍卫答。
“岂有此理!”陆靖平气得够呛:“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祝酒按着太阳xue,头疼不已:“小陆,几日前你告诉我,这安置流民的事当时是交给周孺彦办的?”
“是!这都不用查,先帝在朝堂上就把这件事交给周大人了,周大人还回话办妥了,为此还领了赏。”
“这件事是周孺彦亲力亲为的吗?”李祝酒问完又觉得不可能,周孺彦这麽大个官,不可能亲自去做这种小事,但不管是交给他手底下的谁做这件事,无疑是欺上瞒下,掩耳盗铃,并没有将此事妥善解决。
“好了,你们下去吧,继续盯着周府和苏府,有情况来报。”李祝酒挥挥手,累瘫在椅子里。
—
早朝,一阵井然有序地汇报後,李祝酒将视线落在周孺彦脸上。
“首辅大人,朕近日听到些传言。”
台下诸臣瞬间噤声,自这位文盲皇帝登基以来,讲话文绉绉了听不懂,折子上太复杂了看不懂,早朝时间太长了他受不了,大小决策都基本是首辅一人说了算,一直以来安分得跟个王八似的,往那一趴一动不动。
而今天,这位皇帝居然主动有话要说了!各位大臣屏息以待。
周孺彦出列,朱红官服熨得一丝不茍,乌纱帽戴得端端正正,腰板也挺得相当直,道:“哦,陛下听了什麽传言?”
“皇兄驾崩那日,朕被首辅大人‘请’进宫时,偶然遇到盛京街头动乱,似有人抢掠,只不过那日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细看细究,近几日朕可听说了,这盛京不太平啊,时不时就有人出来抢,各位爱卿平日里一说上朝都有奏不完的折子,这麽大的事怎麽就一个人不提呢?”
话音刚落,满朝噤声。
李祝酒坐在高处,一眼就瞥见好几个老头偷瞄周孺彦。
在一片沉静中,周孺彦岿然不动:“回陛下,臣有罪,此乃几月前西南一带流窜至此的流民,先帝曾命臣料理此事,臣一时忙出了岔子没处理好,这才引起了动乱,还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定当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