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醉死梦生
收到京师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楚言楠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楚宁汐反复摩挲着录取通知书,半晌才擡手拭去眼角的泪,把录取通知书还给他:“去,拿去给晚风看一下。”
楚言楠这麽多年能继续学业真的不容易,早年家里有点积蓄都供他读书了,後来家里没有积蓄就是白晚风用奖学金供他读书——说是奖学金,但他们都知道,那是他打工赚的外快。
白晚风在家里做饭,见楚言楠兴高采烈举着录取通知书进门,无奈道:“晚秋晚童出门,我妈也不在家,你跟楚阿姨说午饭不用做了,下来吃吧。”
“好!谢谢哥!”楚言楠又举着录取通知书跑上楼:“妈!我哥让我们下楼吃饭!”
那年夏天格外长,阳光像黏稠的蜂蜜,把整条巷子浇得流光溢彩,连街上的树都是高饱和的绿色,一切都那麽完美。
九月初,楚言楠和白晚风还有其他考上京城的同学一起北上,开啓大学篇章。
楚言楠跟所有大学生一样毛手毛脚,稀里糊涂地了解这个学校,步入正常生活。
早餐後去教八上课,路上看见银杏飘落,给朋友发了800条信息,穿过木铎金声看见阳光掠过紫铜,在老师的讲课声中努力一上午,熬到放学去五食堂就餐,下午没课就去校园跑,夜里回宿舍,和室友围坐灯下,在“京师学工”打卡,一切的一切都很完美。
他喜欢热闹,喜欢和高中同学在无老师小群里聊天,喜欢约【北漂流浪汉】群里的积极分子出来玩,喜欢和朋友一起去清大找白晚风打他个措手不及,还喜欢到处找兼职丶打零工。
虽然楚宁汐和白晚风都会给他生活费,但他还是会去找兼职丶打零工,毕竟谁也不嫌钱多。
大二白晚风的母亲病逝,筒子楼被征地拆迁,楚言楠立马赶回江南,和楚宁汐一起帮白晚风处理他妈的後事。
白晚风强撑着没有在妹妹丶没有在外人面前落泪,只偶尔看着楚言楠的背影失神。
楚言楠知道,白晚风是想他那出国的准男朋友了——沐子归那个可恶的狗变态。
他一直不喜欢沐子归,哪怕沐子归对他哥,对他和两个妹妹都很好,但是谁会喜欢一个抢走自己至亲的人呢?
楚宁汐在江南重新租了个三居室,和白晚风的小妹妹一起住,楚言楠比白晚风先回学校销假。
在外省上学就好比远嫁,很多时候遇到麻烦也不好处理,比如楚言楠用滑板校园跑摔下楼梯,右手小臂骨折,脚踝扭伤,至少要养一个半月,没人照顾他。
白晚风抱臂看了片刻,无奈提起他的後脖颈,上了一辆车,说:“医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沐家,沐老夫人——就是沐子归的外婆——见我担心,就让我带你在住沐家住一段时间,方便照顾你。”
楚言楠闷闷地哦了一声,虽然他不喜欢沐子归,但基本的礼貌是有的,一见到沐老夫人就上前喊奶奶好,哄人开心。
在沐家这段时间没人不喜欢他,都说白先生有个好弟弟,会哄人。
有一次沐老夫人还悄悄拉着他问:“小楚啊,你和晚风一起长大,我会喜欢他吧?”
楚言楠目光瞬间惊恐,说:“沐奶奶,这话不能乱说啊,我和我哥怎麽可能!这,这是乱伦吧?”
沐老夫人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玩笑而已,你去玩吧。”
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麽,很多衣着奢贵的男男女女来到沐家,在庭院里摆了几张长桌聚会。
楚言楠和白晚风从学校回来,很有眼力劲儿地绕过庭院,挑人少的路从角门上楼,却在中途碰到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四五十岁,自看见楚言楠开始,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擦肩而过时甚至拉住了他的手。
白晚风打开陈嘉栋的手,挡在楚言楠面前,问:“先生,请问有什麽事儿吗?”
陈嘉栋不理白晚风,只看着楚言楠,问:“你的母亲,是不是姓楚?”
闻言楚言楠和白晚风皆是一怔,面面相觑後,白晚风的目光在他们的鼻子上游移,楚言楠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向陈嘉栋笔挺的鼻子,片刻後和白晚风笑说:“哥,他说咱妈姓楚。”
白晚风会意,对陈嘉栋道:“抱歉,您认错了,我母亲姓夏。”
陈嘉栋深深看了一眼楚言楠,半晌才放开抓住他的手,语气遗憾又怅然:“抱歉,我认错了。”
说完转身就走。
楚言楠和白晚风也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角门上楼,一路上安静得只能听到庭院里觥筹交错,白晚风什麽也没问,楚言楠什麽也没说。
不久之後楚言楠身体便大好了,壮得跟头牛似的回了学校,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楚言楠没和楚宁汐说,更没有旁敲侧击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胳膊底下夹着《教育学原理》,楚言楠穿过晨光,去听院士讲“教师即未来”,下课奔往学三地下超市买了瓶雪碧,顺便给室友带一杯桂花拿铁,傍晚又去操场看女篮赛混志愿时长,生活又进入了原本的轨迹。
他还是照常上课,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骂早八,工作日正常上下学丶校园跑丶混志愿时长,休息日又出去兼职。
最近楚言楠在一家名叫Level的KTV里兼职,工作强度不高难度也不大,还可以跟调酒师学调酒,他学什麽都快,两天便学会了。
“小楚啊,过来一下,这里几杯酒给VIP包厢那群少爷小姐送过去。”
“好。”
楚言楠端起托盘往楼上走,轻车熟路走进包厢,得益于跟调酒师学了两天调酒,楚言楠对酒也有些见解,比如他手上这些酒,一杯就够他半个月工资了,所以他的每一步路都格外小心。
“哎,Vocal,你都回来了,那顾清那小子什麽时候回来呀?”沙发上,吴诗涵吃着葡萄问。
“不知道。”Vocal从托盘里拿起自己的酒,对楚言楠笑了一下,转头回吴诗涵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孤僻,晚点让Kiki把人给绑来吧。”
“唉,还想跟他炫耀一下我的新车呢。”乔一甩着手里的钥匙,在食指上转啊转啊转,被吴诗涵抢了下来:“呦,科尼塞克,楼下那辆亮黄色特骚包的?”
“嗯,帅吧。”乔一没有去抢钥匙,好像那不是什麽值钱玩意一般:“等会儿我要喝酒不能开车,所以特地把陈沈给叫了来,让他开车送我回公寓。”
“乔一,你要不要点脸?”陈沈从门外走进来,楚言楠也刚好走出门去,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目光一触即离。
晚上,楚言楠拿着两百块钱工资,高高兴兴哼着歌去路边摊买了捆羊肉串,背後陈沈驾驶乔一的科尼塞克驶过。
大三,课表突然空出大片午後,楚言楠泡图书馆老位置,复习到夕阳穿过窗棂,尘埃浮像是在半空中的碎金,夜里和室友骑车闯长安街,风把未完成的论文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