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暄关上门,面无表情地看向父亲,冷淡道:
“父亲这是何意?”
“这并非我个人的意思,而是你祖父的想法。”
章承礼看着他,态度依旧和煦:“他言你乃族中最出色的公子,又要承袭宗子之位,肩负章家,如今到了及冠的年岁,也该给你安排晓事的人。这些女子都是嬷嬷在家里挑出来的老实本分的丫鬟,你相中了谁,便带回瞻云院,什麽安排都可以,让她伴在你身侧。”
章景暄轻扯唇角,道:
“历来晓事不是嬷嬷担任麽?章家从未有过在家里丫鬟挑人塞进长公子房里的先例,为何到我这里就破戒了?”
他这话问得直白,神色中也略带嘲讽之意,甚至有些犀利,不符合他惯来温润谦逊的作风。
章承礼轻轻皱眉,道:“你若当真不愿,我可以私下同你祖父说,但你如此态度是何意?”
章景暄垂眼,道:“儿子不需要身侧有人,房里也不想被塞个小丫鬟,请父亲收回这个想法,儿子晚些时候去看望祖父,会同他说清楚。”
章承礼久久看着他,似是在窥探他此话真假。最终他轻叹口气,像是相信了他的话,友善道:
“既然如此,那为父就让你母亲将这些小丫鬟遣散了。除了这个也并无旁事要说,你一路辛苦,快些回去歇息吧,明日东宫还要召你呢。”
稍稍一顿,他又多嘱咐一句:
“尽心辅佐太子殿下,莫要节外生枝,你自来有打算,为父就不多言了,相信你一切心里有数。”
章景暄平静地道了声“是”,拱手作揖,转身离开。
一路面色未改地回到瞻云院,他温和的神情稍稍淡了些,进屋唤来贴身小厮,道:
“怀舟,去二叔父那边私下递信联系章子墨,就说我邀他出门一聚。我有话要问他。”
怀舟道:“公子您有所不知,二公子被二爷关在家里学习朝中策问,暂时出不来,小的联系不上。”
章景暄微微沉默,须臾,道:“罢了。我无事,你退下吧。”
稍稍一顿,他又喊住他,轻轻摩挲了下指腹,道:
“怀舟,她回京後有私下递信儿进来吗?”
章景暄虽然没说“她”的名字,怀舟却知道公子在说谁,低头小声道:
“回禀公子,她没有递进任何口信丶书信给小的,明面丶私下都没有。”
他放在桌案上的手掌微微蜷起,静默半晌,才道:
“知道了。”
怀舟退下,顷刻间屋里就剩章景暄一人。
他静坐片刻,拿出怀里的小狐狸木雕,摩挲着狐狸的脸颊。
先前没细看,後来在回程路上,他收拾行囊时方注意到,这狐狸脸颊边隐隐有一块平整之处。
似乎……它本应与另一件东西贴在一块摆放的。
屋外,穿堂风经过廊外走道,青色檐下风铎被吹动摇晃,叮铃的脆响声声不止,风不停,声响萦绕在屋中久久不散,半晌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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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元音随豫王殿下回到京城,见过父亲後,去了趟豫王的别院。
豫王坐在上首,面色沉肃,仪态威严,她隐去与章景暄私下的暧昧,其他皆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豫王殿下微微颔首,道:
“关于冬祀一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父皇有意让太子殿下当选祝祀官。衆所周知,唯有君王或者未来的君王能当大祭司主持,我在京城的名望并不比他低,祭祀主持也并非父皇想选谁就选谁,礼部和光禄寺共同负责此事,我定要将祝祀官名额抢过来。”
薛元音抿唇,有些心不在焉。
从泉阳县回来,她就有些不适应京城的生活,好像桃花源的日子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叫她频频想起来,总是恍惚。
她垂眸,心道,她不能再这样了。
明明说了会是敌人,不会有什麽私下的交集了,偏偏她还活在回忆里,好似与他从未有过龌龊。
没见到章景暄回来之後都没有给她递过信儿吗?
她轻扯唇角,有些讥诮地想,她到底在心心念念什麽呢……真是没出息。
上方传来一道声音,薛元音猛然回神,听到豫王殿下严厉又不容置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