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就後悔了,这话还不如不说。
章景暄听罢依旧面不改色,声音却稍显冷淡:
“你相看的那些人出身如何?功名如何?才华如何?样貌如何?他们有我好吗?”
薛元音没忍住反驳道:“我又没答应!再说了,你家里媒人不断,还不许我朋友给我介绍亲事吗?你这是在做什麽?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说到一半,总感觉吃味意味很浓,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嘴硬道:
“我就是突发奇想,打算离京去大千世界看看。”
她不想承认自己在畏怯,畏怯他会怪罪自己,毕竟薛昶那般害他。
亦不敢承认,她不过是方才在寻借口,她其实是想给薛昶送别最後一程。
章景暄静静地看着她,神色难辨,她亦微微擡起下巴,不肯先开口。
空气陷入寂静的沉默,隐隐有几分僵持。
少顷,章景暄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罢了。
这麽逼她做什麽,明知她尚未做好准备。
说到底是他有些心急了。
章景暄擡眼,问道:“什麽时候?”
“啊?”薛元音微愣,下意识道,“六月二十……你上任那一天。”
章景暄轻轻颔首:“知道了。”
薛元音不明白他知道什麽了,外头天色渐黑,章家大爷和章夫人马上回来了,她没再久待,看他换完药,折好信笺飞速揣进袖内,告辞离去。
临走前说了一声她明日会来给他送药。
待她一走,章景暄就唤来怀舟,道:“宽衣。”
怀舟忧道:“公子,您这身伤该在榻上躺着才是,再出门怕是又要裂开了!”
章景暄忍耐着背上的痛意站起身,面无异色,语气不容置喙地道:
“备马车,我要进宫面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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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一连七日,薛元音都在角门托怀舟把自家上好的伤药给章景暄带进去,但她并未再见到他,频繁偷偷进人家家里总归是不好的。
很快就到了七日後,农历六月二十,太监押着薛昶离开刑部大牢,魏叔背上行囊,随薛昶一起奔赴边疆关塞。
薛元音给章景暄送完最後一次的伤药,思来想去,托怀舟递进去一句“祝愿章公子今後飞黄腾达”,旋即回家拿上简单的行囊,独自坐上马车出发了。
押送薛昶的同行人,除了太监还有几个刑部衙役,魏叔紧紧跟在後面。
薛元音待他们走完一段路,只能隐约看见个尾巴後,她才悄悄跟在後面。
本来押送犯人的队伍後面不能有闲杂人跟着,但她作为薛昶亲生女儿,明面打着“外出游历”的借口,暗地护送父亲一段路程的事情也在皇上默许之中,因此前方的押送车队看见了她也没吱声,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薛元音跟着押送车队去往城门,排队等待出城,队伍有些慢。
她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敲了敲马车外壁,撩开车帘,看到是谁在敲时愣在原地——
章景暄竟然站在马车外,一身低调衣饰打扮,轻声问道:
“不知薛大小姐的马车上可有空位多载我一个?”
薛元音隔着马车窗子与他对视,心头情绪翻涌,半晌才道:
“章景暄,你这是什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