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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男朋友(第1页)

31。男朋友

周日晚吃完饭後,曾夏生跟唐思卓一道出门。他走到楼下,看唐思卓联系网约车司机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拿手机。然而也没有再回去取一趟的必要,毕竟昨天睡醒後,他一直陪着唐思卓,彻底忘记给手机充电,更没想起来给陈天浩发信息,现在还关机扔在书房里。

唐思卓昨晚虽是吃过安眠药,依旧睡得不好。她精神稍许松懈,大脑却生怕这又是一场终将落空的“美梦”,于是反常活跃,不肯陷入沉眠。几乎每隔二三十分钟,唐思卓就会在将睡未睡的边缘猛地惊醒,慌张睁眼去找曾夏生。因此曾夏生没有回书房休息,坐在床边守了一整宿,到凌晨唐思卓的呼吸声终于略显平稳後,才靠在椅背眯了一会儿。

好在即便断断续续,总归在睡。整体而言,唐思卓起床後状态比昨日更好些,吃过三餐饭,还坐阳台晒了会儿太阳,甚至在曾夏生收拾她未拆的律所新年礼盒,发现两张跨年夜烟花秀门票时,主动提出想跟他去看看。

江明市禁烟花爆竹很多年,近几年为配合旅游业发展挽救经济,政策略有松动,专门在城郊辟出特定区域,逢年过节弄几场集中表演吸引游客。

曾夏生没亲眼欣赏过,但他对这件事很有印象。江明市监狱在活动场地同一方位更远的地方,中间十几公里全是田野,没有遮挡。故而早在三年前,政府牵头在春节期间第一次试办时,他们就在高墙里听见过爆炸的声响,还能隐约瞧见亮起的火光。

不过那天监舍内更是热闹,因为曾夏生同屋的狱友发疯,嚎叫哭闹,脑袋往墙上撞得咚咚响。

虽说故意杀人是暴力犯罪,但除去一次对方言语刺激导致的肢体冲突外,曾夏生连口角都罕见跟人起过,永远沉默寡言丶吃苦耐劳,相当令人省心。所以第一次减刑後,他被挪出那波凶神恶煞的人堆,转去和财産型犯罪或者轻刑期的犯人们住在一起,顺道结识了陈天浩。

闹事的王遂是在村口饭馆聚餐时,酒後由于一点小事和邻桌産生摩擦,导致的过失伤人。一般而言,若是积极赔偿,取得对方谅解,法院多判缓刑,不至于进来。然而他家庭本就不富裕,妻子还刚怀孕,没法出去工作,东拼西凑的一点钱杯水车薪,这才被判了近三年,工作也丢了。他起初情绪消沉,什麽都不配合。陈天浩和另外两个年纪稍长的大哥被狱警委派差事,叫他们没事多和王遂聊天,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如此耗过两三个月,王遂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化悔恨为动力,决心好好改造,出去再不饮酒,重新找份工作踏踏实实照顾家人。

然而那个春节,那个烟花爆竹时隔十数年终于再次在江明市欢腾爆响的正月初三,王腾收到妻子的信,说孩子已经拿掉了,她准备去南方进厂打工,要跟他离婚。

互监组员报告後,狱警很快赶来带离王遂。随着他的哭喊声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了,看见王遂是如何喜气洋洋地接过信,双手颤抖地拆开那封他以为的家书。可是包括王遂在内,任何人都没有立场谴责他的妻子,本就是王遂对不起她,是他醉酒打架,搞散了这个家。

监舍内几位同样原因离婚的大哥在沉重地叹气,陈天浩更是面色惨白——他入狱前尚未结婚,女友若是想分手,连话都不用往里传。

那是曾夏生唯一一次把唐思卓的信都翻出来,铺撒在床上,指尖抚过信封表面清秀的字迹,克制不住地想要拆开。王遂绝望的咒骂丶祈求和不成字句的呻吟在他脑海中回荡,仿佛要击穿骨髓,撕裂心脏。

唐思卓不比这里头任何一个人的亲属或恋人差,甚至根本没有与她们比较的意义。她们都能飞,都在逃,她也该像她们一样,去新的未来找寻希望。可曾夏生胸口痛得喘不上气,心底叫嚣着他最自私丶最卑劣丶最隐秘的渴望,渴望里头厚厚的信纸是唐思卓在盼他出狱,等他归家。

如今妄想应验,却是唐思卓生了病。

曾夏生缓缓吐出一口气,侧头看向车窗外,免得让唐思卓发现他神情的异样。

活动场地离市中心很远,开车快四十分钟才到。经过两三年宣传,烟花秀已经成为江明市热门旅游项目之一。漆黑的夜空被各色灯光照亮,中央还搭有舞台,演员们在唱歌跳舞地热场。

唐思卓本不该来这种声音光线都过于刺激的场合,然而这是曾夏生出狱後的第一个跨年夜,她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临近开场,游客们都向观景区域涌去,他们检票後却没往中心走,逆人流走到最边缘的休息区,寻到个僻静角落站着。曾夏生没带手机,担心唐思卓被人流挤散,离开视线,不再像往常一样落後四五米,而是紧紧跟在她身边。

他今日穿的一整身都是唐思卓买的,人靠衣裳马靠鞍,顿时化粗旷为健硕,略微偏小的上装更是紧绷在肌肉上,显得宽肩窄腰。不过门票需要在入园前绑定身份信息,收到联网通知的执勤民警还是精准识别出他刑释人员的身份,直直向他们走来。

曾夏生不自觉往旁边挪动几步,和唐思卓拉开距离。

刑期将满时,狱警提醒过他,他出狱後至少十年都会是公安的重点关注对象,随时可能被单独盘查,身份证不能离身。陈天浩的罪比他轻得多,只会偶尔被警察拦下,却还是觉得这样好像低人一等,因为不想被旁人议论,所以除非回乡下老家,一般不出城中村。曾夏生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自小又穷又脏,走哪儿都遭人嫌弃,能吃饱穿暖少挨几顿打已是不容易,没有多馀的尊严介意差别对待。

来人是位年轻男警,看着很面善,在曾夏生面前站定後出示自己的证件,见还有人在,编了个入园时信息识别报错的借口,问能不能再确认一下身份证。他语气轻松丶神态温和,接过身份证後,一边查验信息,一边拉家常般地问曾夏生现在住在哪里,做什麽工作,今年江明经济不景气,生活方面有没有难处。

唐思卓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她清楚这是在例行盘查重点人员,但男警的语气行为都很客气,最後归还身份证时还祝曾夏生新年快乐,没有干涉阻拦的必要。

男警问过曾夏生,又转过来面向她,笑呵呵地提醒说这里不是观景位,看不全,最好去舞台附近。唐思卓惯于察言观色,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实则是说她所在的位置人少光暗,不够安全。她轻声谢过对方好意,看了一眼曾夏生,从容地开口道:“那边声音太大,我心脏有点受不了。想跟男朋友出来找点事跨年而已,待在这儿随便看看就好。”

男警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仔细打量她几眼,没多说什麽,最後转身指了指不远处亮灯的帐篷。

“我们移动执勤点就在那边,很近。晚上起风冷,可以随时进来坐坐,找我们倒杯热水。”

唐思卓点头道谢,目送他离开,心想这警察聪明,情商也高,在地级市应该能很快混出名堂。

曾夏生愣在原地,被“男朋友”三个字惊得昏头涨脑。即便他知道唐思卓认为他们是情侣,记得她在接他出狱的当天就质问过此事,可这是面对旁人,回答警察,她竟也如此公开定性他们的关系。

犹豫良久後,曾夏生走近几步,将自己围巾解开搭在唐思卓肩上,低声道:“还是别这麽跟外人讲吧。”

唐思卓擡眼看他,霎时流露出几分不安,声音轻颤地问:“你不是说你不走吗?”

“我是不走,但是——”

她的眼神无助又可怜,似乎立刻要涌出一汪泪来。曾夏生喉头梗塞,无比後悔小时候没认真读书,组织不好语言,难以把心里的想法无差无错地说清楚。

迟疑好一阵後,他艰难开口,在寒风中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起长大,你的父母不好,你也没交到别的朋友,所以你把我看得很重要。。。。。。我知道,我也把你看得很重要,所以我不会离开你,你就是病好了我也不会走。。。。。。但是丶但是我们不是一定要成为男女朋友,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做你最特别的好朋友,或者做你的家人,比如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话语混乱,词不达意,但是唐思卓听懂了。

或者不如说,相同含义的字句,她在过往十年里听过太多。

医生这麽说,乔姝这麽说,所有对她情况有些许了解的人都这麽说。他们说她向内没有从原生家庭获得健康的情感支撑,向外也没能建立起正常的丶足以维持精神需求的社交网络,所以才像抓救命稻草一样依赖两性关系,本质是想靠对低位男性的完全敞开和极致奉献获得理解和关心。他们也告诉她,不论是依照数据统计结果,还是根据心理学理论逻辑,她都不可能从这条路径获得她想要的爱,换来的只会是伤害。

唐思卓自己同样读过许多书,知道他们说得对,然而她已走过的小半生都拧在这根救命稻草上,现在宁愿自欺欺人也放不开手。可是曾夏生方才的话反倒点醒了她:他是人,他有独立的思想,有拒绝的权利,她顾自用爱情定义他们的关系,所做的一切却不过是为自我治愈,靠一点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的差别拿他当药消病减痛,这不公平。

她盯着他,越发茫然无措,视线缓缓下移,继而连头也沉了下去。曾夏生见她如此,心尖酸涩,下意识将她揽进怀里。

他怎麽忘了呢。

怎麽忘了他推开她丶拒绝她丶盼她决绝而去的唯一原因,是想她自由和快乐,想她无病无灾地活,想她坦坦荡荡地爱。

远处烟花清脆炸响,火光绚烂,在夜空绽放。

小时候唐思卓给他找来的漫画书里,有丑小鸭的故事。那时候他想,这故事内容好生奇怪,他比丑小鸭还遭人冷眼,却依然交到唐思卓这样的好朋友。後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曾夏生逐渐明白,唐思卓才是天鹅,她终要展翅高飞,去寻觅她的天鹅同伴,与他相遇不过是偶然而生的巧合。

然而这样也很好,他会安心做一只野鸭,陪她跋山涉水丶步回正轨,而後留在地面,仰望和祝福她。待她或是倦鸟归家,他们仍旧可以依偎共处,做回几日家人般亲密的好朋友。

曾夏生收紧臂弯,轻轻捂住唐思卓的耳朵,隔出一方安稳的温暖。他如同安慰孩童般抚摸她的脊背,忽地心思明了澄澈,连话都讲得顺畅许多。

“我不走,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走。你只是太累了,你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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