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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你去哪儿(第1页)

32。你去哪儿

唐思卓难得整夜好眠,虽然偶有梦呓,但近乎正常。阖眼之後,意识在静谧的昏暗里平静下坠,连梦境都很稀薄,似乎尽是些不打紧的片段,反正不至于惊醒。

卧室窗帘厚重,阻隔全部自然光线。唐思卓的生物钟算是稳定,可昨晚的久睡太过陌生,睁眼後一时搞不清时间。曾夏生依旧坐在床边,歪头靠在椅背打盹儿,累得眼下都泛起乌青,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唐思卓没有动,仅是侧过头,借床头长明的台灯静静地打量他。

男性入狱服刑时都要剃成光头,不过现在讲究人性化,允许犯人出狱前两三个月慢慢留头发,好离开监牢後更快融入社会。唐思卓的记忆里,就是在韩流最热门的那几年,曾夏生的头发也没长过。她从未过问,不过能隐约猜到,要麽图省事,要麽图省洗发水,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短发也好,方便利落,只是曾夏生发型像是自己推的,保证有寸长覆盖头皮而已,看上去就毛糙得剌手。

以前听人说相由心生,唐思卓第一个就想起曾夏生。他做事愣头易怒,连睫毛都是硬茬。她有时开玩笑去捂他的眼睛,睫毛就会刷子似的擦过手心,半点温柔的馀地都没有。

在高墙里待过十年,缺失光照,皮肤好像比之前白些。唐思卓细细看过一阵,仍是不敢确定。她没有任何一张曾夏生的照片,仅是在回忆里记得他因为经年劳作被晒得黢黑,夏天穿短袖时,若是曾夏生背她,唐思卓的胳膊搭在他颈边,色差像隔着人种。

她一动未动,不知道曾夏生从哪儿察觉动静,忽地睁开眼睛,跟唐思卓视线相碰,下意识伸手在她被子上轻轻拍了拍。

“几点了?”唐思卓问。

曾夏生拿起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声音沙哑,“不到八点,还早,想再睡会儿吗?”

唐思卓摇摇头,轻声道:“你去睡吧,我没事,我已经醒了。”

曾夏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找到半分勉强,但唐思卓语气诚恳丶神情平静,当真像是休息过整夜精神好转的模样。于是他起身把椅子放回梳妆台前,迟疑地应道:“我先去做早饭,等你把药吃了我去睡。”

等他离开卧室,唐思卓慢吞吞地爬起来,从衣柜找出套干净睡衣,准备去洗个澡。昨晚曾夏生把话挑明後,她可能大脑瞬间接收的信息太多,转不过弯,又或是忽然想不清楚该以什麽态度面对曾夏生,本能逃避,种种纠结汇聚在一起,导致思维全线宕机。她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就迷蒙欲睡,到家撑着洗漱换衣後睡得昏天黑地。

浴室脏衣篓一如既往的干净,曾夏生衣服随换随洗,根本不往里扔。唐思卓把衣服脱光,不想看见镜子里瘦得皮包骨的身体,转身站到花洒下,却把水阀拧到最热还是觉得凉。她刚睡醒,体温偏低,冻得打了两个喷嚏,猛然记起厨房和浴室共用燃气热水器,入住时房东提醒过尽量不要一起。正犹豫要不要把头发擦干,待会儿再洗,水流就忽地增大,明显变暖。

精神似是被偏高的水温唤醒,唐思卓淋着热水,重重地叹了口气。曾夏生其实非常聪明,好多事不用教,看过一眼就能悟到道理。比如意识到她在浴室用水会导致厨房水温降低,就能迅速反推回来,把厨房的热水关闭。但凡生在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但凡家长知道读书有用,他都不至于只读过职高,不至于年近三十尚未离开过江明。

水蒸气飞速逸散,布满浴室各个角落,唐思卓在白茫茫的窒息里生出强烈的自我厌恶。就算没读成书,曾夏生也曾经有过别的路可选,倘若没跟她搅合在一起,或许早已同旁人结婚生子,有普通的安稳和幸福。

职高的女生们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念不好书,并不傻,度过胡乱恋爱取乐的青春期後,比一心向学的乖乖女们更早考虑结婚成家的现实问题。以前她们觉得曾夏生贫穷无趣,不会穿丶不会玩,除去上课时间就老黄牛似的闷头打工,顶多跟男生们打打球,一年上头话都说不到几句。然而当目标转变为组建家庭丶寻找伴侣时,所有缺点都霎时反转,变成“沉稳可靠丶勤劳老实”,即便脾气欠佳,也瑕不掩瑜,在一衆抽烟喝酒丶流里流气的精神小夥里脱颖而出。

曾夏生人生前十几年都如同墙角灰尘般无人问津,却在临近职高毕业时,猝不及防变得抢手。不论是去食堂打饭还是去车间实习,总有姑娘上赶着陪他一起,就是被当空气晾着甚至不耐烦地吼两句也不气馁,毕竟一旦追到,这就是“顾家”和“专一”。

那时他不准唐思卓去职高附近,总是约个没人的地儿过去找她,因此唐思卓很晚才知道这事。说不清为什麽,她不开心,就是曾夏生保证不和她们有任何来往,还是生了很久闷气。

从小到大,曾夏生言行举止未有分毫改变,控制变量,从他身上找不出原因。所以唐思卓一开始以为,她是在气她自己。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她明明比任何人都理解受人冷眼的痛苦,该为曾夏生受欢迎丶被喜欢丶能融入集体而欣喜,怎麽能恼火于他的伯乐不再唯一。

後来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溜进去过几次职高,坐在观衆席看曾夏生打球赛,却听见姑娘们私下议论,发觉她们连向他示好都在控制成本和尺度,纳入备选比来比去。本不想让曾夏生发现,然而唐思卓气得哭个不停,被他瞧见後带离操场,躲在宿舍後的阴影里,如何安慰都无济于事。

她终于明白,她并不是见不得别人喜欢曾夏生,而是他的沉默,他的踏实,乃至于他身体的强壮和脾气的暴躁,都是苦难行文落下的注脚,不该被拿来比较。那些女生现在说他好,和以前说他坏,没有任何实质性差别,无人考虑过他的立场丶他的需要。

读高中的唐思卓以为自己和她们不同,她心无芥蒂地接纳曾夏生的全部,然而如今看来,她还不如她们。仗着曾夏生待她不一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索取,十年前非要扭转他的人生轨迹,劝他重新高考离开江明,十年後更是硬生生地把他绑定在自己的生活里。

去问问他吧,唐思卓想。可她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又找不到推门而出的勇气。

求生是人类的天性,她的精神接受不了他的离去。

随着雾气散尽,她看向镜中瘦削的面容,眼中的忧虑越发复杂。昨夜曾夏生始终将她搂在怀里,直到整场烟花燃尽。他的体温和气息紧密地包裹着她,连剧烈的爆炸响动都被他声声有力的心跳屏蔽。唐思卓一句一句记起他说过的话,记起他说即便不是恋人,他们也可以做朋友丶做家人,以任何可能的方式支撑彼此。

无论什麽关系,都没有单向付出的道理。她该尊重他的决定,维护他选择的权利。

唐思卓在浴室磨蹭半个多小时,到曾夏生怕她在里面因为密闭蒸汽晕倒,悄声问过几句时,才慢吞吞地出来,走到餐桌坐下。

她比曾夏生口齿伶俐得多,却仍是支支吾吾,张不开口。先是突兀地谢过他的照顾,而後更是莫名其妙问起维修店的生意,最後兜几轮圈子,才极其小声地跟他说:“我好很多了,你有事要做的话,不用一直陪着我。”

声音轻得近乎自言自语,曾夏生起初没听清,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想了想,当真开口道:“那我等下出去一会儿?中午前回来。”

他没说去哪里,唐思卓觉得自己不该过问。她垂下视线,睫毛轻颤,缓缓点了点头,又在心里自我安慰,说中午回来,比预想要好。

也许是因为生病才对曾夏生的陪伴如此执着,可他跟她的圈子确实没有分毫交集,共处本就是强求,很难不怀疑只要开了这个头,越走越远只是时间问题。粥舀在汤匙里,唐思卓再咽不下去一口,幸好卧室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她慌忙逃离餐桌,不给自己食言的机会,有急事似的跑去卧室找手机,是林峰打来的电话。

自然不是来祝她新年快乐,他年末忙得不见人影,怕是都没发现昨晚跨年。

最後一次去做笔录时,林峰送她出去路上暗暗透露,说年关结案压力太大,上头的意思可能要先查到哪儿算哪儿,以刘栋为中心结案,等年後有新线索再啓动。清早打电话来果然是说这事,论坛的服务器丶人员联系渠道和资金流转全在境外,市局实在查不清楚,好赖抓到几个留下蛛丝马迹的技术人员交差,算不那麽难看,准备结案後把其馀线索移交给省里,看有没有继续查的可能。

唐思卓没心情跟他细聊,简单说过几句後挂断电话。曾夏生还坐在餐桌前,给她碗里换过几勺粥,以免放成半热吃下去不舒服。

他听见只言片语,猜到唐思卓是在接林峰的电话。单凭她的语气判断,曾夏生都相信林峰没有胡诌,他确实是唐思卓关系密切的友人。不过跟着唐思卓的那几天,他时常对林峰的存在感到困惑。唐思卓的身世背景太过曲折,跟很多女性都无话可说,很难想象她如何会结交一位五大三粗的男性好友。

更令曾夏生想不明白的是,林峰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岁数,在小城市早该成家,然而跟唐思卓做朋友交往这麽多年,言谈间却一点追求她的意思也没有。

不过唐思卓不开口,就代表没准备好或者还不觉得有必要说。她很难建立安全感,曾夏生不允许自己做任何试探。

碗盘收拾好後,他穿上外套,进书房拿出充过一夜电的手机,边换鞋边跟唐思卓挥挥手。

唐思卓窝在沙发角落,见他离打开防盗门越来越近,心底那点失落终究翻涌上来,没控制住情绪,眼巴巴地问他:“你去哪儿?”

曾夏生走到门口,听见声音回头,发觉唐思卓表情沮丧,嘴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连忙把鞋换回来,走到她身边坐下,心里埋怨自己死脑筋,不该总是问一句说一句。

“我之前租的屋子,快到期了,我去把东西清一清拿过来。”

唐思卓眨眨眼睛,神色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她随即想到之前采买的东西都是听林峰的建议,怕是不完全覆盖曾夏生的需求。

“你是缺什麽吗?可以不用麻烦回去拿,直接线上买来家里就行——”

“没有,没缺什麽。”

那屋里只有他出狱後添置的几件便宜冬衣,和二手市场淘换来的电器,都不是有必要拿过来的东西。

曾夏生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望向唐思卓清澈的眼睛又说不出慌。手心渐渐沁出薄汗,客厅开着空调制热,暖风扫来烘得他面颊发烫。

“我丶我就是去把你写的信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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