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也同我说了十六个字。
我不情不愿点头,戴上帷帽,上马就走……
去往黔州的路上,我与李君洺一字不说。
他越发不待见我,我更加不待见他。
他在心里骂我,我在心里骂他。
辚辚车声,萧萧马声,掩盖着我和他的暗骂声。
那年夏日,日子过得飞快。
後宫的女人最是没用,後宫的男人更是没用。
沈家小儿郎,他的长公主母亲已经预备为他说亲,宫里头竟连一坨血也未闻降生。
无用,无用,通通无用。
等皇子皇女降生,等皇帝大赦天下,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苦等到那时,如荻焉留性命?
这一回,我去黔州,即便不择手段,就算得罪天下,我也要将如荻带回长安……
真到黔州的那一日,黔州官员接见广成王,我们背着郡王,悄悄见了如荻。
那一天,我与如荻,就在黔州的田地里四目相对。
我风尘仆仆,她浑身是土,我们各有各的狼狈。
她哭,先是无声哭,接着是放声大哭。
数年辛劳,如荻的容貌气度早不似从前,她因心软生出的错,这几年吃的苦,早够偿还。
“太後安好?”
“圣人安好?”
如荻依次问我,我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说,生是长安人,死是长安魂。
她道,死也死在长安,绝不死在异乡。
再苦再难,她就是靠着这一念头,靠着我送来的封封书信,熬过了黔州的疾病贫寒。
如荻的哭声引来长安,一见长安,如荻擦干眼泪,尽力强忍着不哭,小长安拽着母亲的衣袖,她躲在母亲身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小长安,她是如荻的女儿。
平王的儿女,只剩下一个长安。
平王的妻妾,只剩下一个如荻。
黔地来的长安贵人,只剩下三个人。
“杂种!”
难听的声音,久违的刺耳,吵得我心烦意乱。
数年不见,三郎还是和从前一样可恶!
长安的李二郎,洛阳的李二郎,与黔州一较高下,还是李三郎最令我深恶痛恨。
如荻的哭声不仅引来小长安,还有被革去姓氏的罪人三郎。
我蹲下身抚摸小长安,看着她的脸,我笑得很高兴,她一点儿也不像她的父亲。
瞧着她的性子,更是不像。
好在,如荻生的是小娘子,不是小儿郎。
拿出从长安东市买的糖送给小娘子,我将帷帽戴在小长安头上,她小的可怜,一方帷帽竟能将她全部遮住。
我让阿湘抱她去别处。
黔州活着的三个人,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李三郎。
如荻这些年的苦,全都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