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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二次情绪模拟（第2页）

许葭看着菜单，莫名其妙地鼻子一酸。

她选了鸡蛋花茶，热水倒下，花朵缓缓浮起，茶香模糊的很，在鼻腔里重复出现，重复出现。

老太太喝了一口童年误会的芝麻酥，笑得有点感慨：“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芝麻酥，但我妈从来只在我考第一的时候才买……後来我一次也没吃上。”

少年端起焦糖伯爵，小声说：“我是被迫退赛的。因为家里搬家。那年我觉得我就是从世界消失了一点点。”

许葭喝了一口茶点，味道很淡，是蛋白和甜花的中间味道，像梦里的食物，能填饱情绪，但填不饱肚子。

“我也有一个记忆，没被选上的。”她轻声说，“我小时候想当校刊的小记者，结果面试时紧张说不出话，被老师轻描淡写地跳过了。”

少年认真看她一眼：“那你今天这份茶点，就是给那个说不出话的你点的。”

老太太举杯：“为了所有没被选上却还在想甜点的人。”

三人碰杯。

远处金鱼游过，一只挂着丝带的金鱼转了一圈，在空中炸开一串气泡，像是一种温柔的鼓掌。

下午三点半的光，透过叶子，落在茶桌的白布上，像是谁又悄悄记下了一次迟到的和解。

金鱼悬浮在茶桌上方，游得很慢。

它尾鳍晃动的频率刚好和那首模模糊糊响起的旋律一致。

那旋律没有词，像是一首从没写完的安眠曲，在空气中循环。

“这桌子会不会太安静了点？”少年突然说，“我以为点了初见和错过会有点剧情什麽的，结果我们三个都挺安分的。”

老太太笑了笑：“年纪大了，能坐下来喝茶已经是很难得了。”

许葭捧着那杯鸡蛋花茶，不知为何，明明喝下去的是温热的，却觉得嗓子一点点发凉。

她问：“你们都来过这儿很多次吗？”

“我第三次。”少年擡手晃晃手腕，露出一枚金属色的茶匙吊坠。“来过一次，就会留下纪念物。”

“第五次。”老太太指了指围巾，“它本来是白色的，第一次在这泡茶时不小心染了颜色。服务金鱼说代表你带着别人的记忆回来。”

许葭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尘不染，毫无变化。

她是第一次来，但她感到一种无法解释的熟悉感，仿佛很多很多年前，在梦中走过的午後，某条金鱼曾贴着她的脸游过。

“不过你这次来的桌子挺妙的。”少年咬了一口雨後白桃的告白，嘴角沾了点奶油，“这个茶点是我点的，因为我当年确实在雨後告白失败。”

“失败了？”

“对。”他干脆利落地回答，“我喜欢的人下雨没带伞，我故意绕到她家门口送伞，她接过後说谢谢你，哥，你是好人。”

“哥？”

“我是她哥的朋友。”

老太太轻咳一声：“所以你点这道，是想重新被感谢？”

“不。”少年若无其事地说，“是想吃到那个时候的空气味道，那种被拒绝带来的怪异的情绪。”

金鱼盘旋而下，在他面前的茶杯边绕了一圈。

“这只鱼是记录鱼，你说什麽它都记得。”老太太提醒。

“那它会把我丢伞这件事记录成无声心意还是被当备胎？”少年问，他似乎对这个事情还是有点忘不掉一样。

金鱼擡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吐了个泡泡。

许葭轻声笑出声。

她忽然觉得，这桌子上的时间走得特别慢。

每个人都像是从一句话没说出口的时刻坐下来，慢慢等自己的情绪全都平静冷却後再端上来。

老太太低头看着自己的点心盘。上面放着一块芝麻糯米小团子，沾了糖粉，边角微塌。

她说：“我小时候，有个信封一直没寄出去。”

许葭擡头：“写给谁的？”

“写给那个总会在我晕车时递柠檬糖的邻家哥哥。”老太太慢慢说，“他初三那年转学了，临走前把一块硬纸板送给我，说以後可以盖成房子。”

少年咬着吸管，问：“你回了信吗？”

“我写了一封，”老太太说，“但放在抽屉里，怕妈妈看到。”

“然後就没寄了？”

“是啊。人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她顿了顿，补了一句，“後来才知道邮筒不等人，时间也不等人。”

老太太说着，喝了一口茶，声音很轻，却像是灌溉森林深处的一滴雨水。

“这信後来怎麽了？”许葭问。

“在这呢。”老太太从围巾边掏出一张折痕很旧的信纸。

上面是铅笔字，已经有点褪色了，写得极小心，谢谢你在我头晕时递糖。其实我总是希望每次下雨你也在。

少年一把抢过信纸，看了两眼，大声嚷：“这就没寄出去？这都能上作文比赛一等奖了！”

老太太轻轻笑了笑，收回信纸：“在这里，它算过去时间的证据，金鱼会记得，说不定糕点也会变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