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老爹在前头当挡箭牌,郑庭已经可以预见会怎样被张院长劈头盖臉的骂了,倒是简言之一臉无所谓,轻描淡写道了句事成定局,多思无益。
如小厮所言,张院长得知他们要回书院,一老早就在门口等上了。小老头气得胡子上翘,衣袖高高捋起,气势和当初满书院抓乱跑的猪崽时没两样。
郑庭掀开半条帘缝望了望,立马缩回脑袋来:“那个…我腿坐的有点麻了,容我缓缓,要不你们谁先下去?”
他们都知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谁先露头谁撞枪口。
郑庭一言出,坐在他旁边的梁仲秋赶紧虚弱道:“我还生着病呢,让一个病人首当其冲去挨骂,你们于心何忍哪?”
到底是病去如抽丝,看着他泛病气的面庞郑庭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那…那就书呆子去,你说过有办法堵住张院长的嘴的。而且你有会考第一的保命符,为兄弟们身先士卒正合适。”
简言之闻言斜眼觑他,凉凉道:“你確定?”
“確定确定…别废话了,快去吧!倘若张院长等急了到车厢里抓人,咱仨一个都跑不了!”
郑庭卖起自家兄弟来也毫不含糊,连同梁仲秋几乎是用架的把简言之给架下了马车。
张院长一瞧有人下来,两步冲过去就开始怒喝:“我看你们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半点不把我这个院长放在眼里!当书院是你们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门口有守卫还拦不住,一把药粉就把人给放倒了,当真是好本事!”
张院长的喝声穿透力极强,郑庭隔着门帘都能感觉到阵阵冲击。
反正已经贡献了一个发泄对象,他索性拉着梁仲秋弯腰低头藏起来,打定主意在简言之抚平怒气前坚决不动弹。
而简言之对张院长的反应早有预期,耐心等他呵斥完,凑近小声耳语几句,竟真的让暴跳如雷的小老头静了下来。
“……咳咳、本院长跟你说正经事呢,别扯些有的没的。鉴于此次事出有因,你认错态度又良好,本院长便从轻处罰,将你藏匿的药粉全部没收,待会由你亲手拿到院长室来。”
仅仅只是没收药粉,连最基本的罰抄套餐都没有,郑庭疑惑之余不由感慨,推简言之出去吸引火力真个是明智之举。
可惜张院长的偃旗息鼓是限量版,前一刻还对简言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后一刻看见郑庭就原形毕露了。
“哟,这不是郑大少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难为您还记得有这么个书院,有我这么个院长。怎么着,是就地在门口给您摆个接风宴呢?还是您回去想法子把这书院买成您自个儿家的呀?”
张院长一说一咬牙,生是给郑庭臊得满脸通红。
他小心翼翼挪步子走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张世伯,的确是事急从权没办法,您就别在这寒碜我了。我爹说了,等秋试结束邀您上家喝酒,给您備最好的女儿红。”
“去去去!跟你说过多少次,在书院里不要叫我张世伯,要叫张院长!”
小老头撸下袖子一甩,后退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少跟我套近乎,私离书院是大忌,罚你停课两个月都不为过。念在秋试在即,暂且就不停你的课了,去把子集抄一百遍,十日后交给我。”
一本子集少说有二十篇,一篇少说有二十个章节,一个章节最起码有上百字。
郑庭人都麻了。
“不是…张世伯哦不张院长,要不是仲秋病成那样,我怎会一时着急和书呆子冲出去?还不是想着尽早送他上医馆,省得病出个好歹让您落人苛待学子的口舌嘛。”
“再说我怕他过了病气给同窗,冒着风险把他帶回我家医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罚我这么重还讲不讲点情谊了?什么?您不信?不信您问问仲秋,昨晚我是不是衣不解带彻夜照顾他来着!”
郑庭一拍梁仲秋,暗示他说话的时機到了。
可怜梁仲秋被拉出来当垫背的,两相为难下还是兄弟友情占了上风,头一点就给郑庭做起了伪证。
张院长年纪是大,可他还没老糊涂到相信郑庭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做到染一晚上五颜六色的帕子只为让病人看了心情愉悦的地步。
他听了半截嫌浪费时间,扭头就要走,偏郑庭不让,扒着小老头的耳朵强行把人拽回来:“您听听!您听听!”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张院长气到抬脚踹他。
“就算梁同窗说的是事实,你私自离院也犯了大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就不罚你的了,从今天开始,每日午时晚间下课后你到厨房去做帮工,负责搬运碗盆以及给同窗们打饭菜。”
让郑庭去厨房做帮工,这和把一只老鼠关进粮仓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可以在厨房蹭吃蹭喝,还能中饱私囊给简言之跟梁仲秋打双倍饭菜,郑庭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多谢张院长!我一定会好好干活,静心思过的,争取用实际行动赎清我旷课的罪孽!”
罪孽赎不赎的无所谓,只要郑庭不闹幺蛾子,让他夹在书院和郑老爷子中间左右为难就谢天谢地了。
张院长发落这两个人已是头痛,轮到梁仲秋就只轻飘飘训了几句。
外加他不知那晚的内情,信了梁仲秋是会见完县令大人回来路上偶然淋雨才生病的说辞。
交代他继续吃药巩固,好好保养身子后就再无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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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插曲对乏味的书院生活没多大影响,短短半日,日子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