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秋试开始的最后二十来天里,学子们全部进入到備考状态,朗朗书声从清晨响到深夜。
就连简言之都把沈忆梨的书信暂搁到一旁,全神贯注为最后的冲刺做准備。
日复一日的备考期间只有两件事勉强值得一提,一件是新任县令为拉拢商行,邀请了几位商行的龙头掌柜前来赴宴。酒过三巡,郑老爷子趁機在酒席上引荐了一下亲儿子和干儿子,顺带还说了一嘴梁仲秋。
也不知那樊旭抽哪门子风,突然想起上次栾文书给他安排全名声的事,回去后便叫人给梁仲秋送去套新的笔墨纸砚。
虽然那套物什品质一般,一看就是送东西的人随便挑捡的便宜货,但送来的时机很好。不仅堵住了课室同窗对梁仲秋去见县令后续的猜想,还成功压住了不安分的杜子权,让三人小组得以安心备考。
另一件是关于上次简言之对张院长说的悄悄话,郑庭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小老头瞬间变脸。
郑大少爷的好奇心是有目共睹的,书呆子怕又像上次一样被不分昼夜的软磨硬泡,见郑庭多打听了两遍索性就招了。
“也不是什么稀罕话,不过看出了张院长腎气衰弱,我答应给他治。”
“哟,小老头还有这个病呢?我看他这年纪也不小了,治不治应当没差吧?”
郑庭嘿嘿一笑,显然脑子里想的不是甚健康画面。
简言之白他一眼:“腎气虚弱不算病,也与年龄无关。别以为你现在年轻肾就没问题,天天这样熬着不保养,过不了两年怕是会比张院长还严重。”
郑庭眯眼:“真的假的?我这还没娶上媳妇呢,你可别吓我。”
“信不信由你,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忠告,男人的花期很短的,一定要珍惜。喏…瞧你眼底熬出来的乌青,都快比你的命长了。”
简言之说的煞有介事,不由得郑庭不信,在找梁仲秋反复确认后,他总算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了。
“我适才去翻过医书,书上说肾虚的表现症状为腰肢酸软、精神疲乏,半夜多梦难眠,还会频繁起夜。完了完了……我的肾好像真出问题了!”
几种症状全都对得上,难怪郑庭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简言之看的好笑,道:“无妨,你身体底子在这儿,只是这一阵在书院里起早贪黑上课,缺乏有规矩的运动和休息。你听我的,晚上早点睡,睡前少喝水,尽量保持心情平和,照这种疗法,不出一个月你就能恢复如常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简言之点点头,补充道:“夜不能寐大多是肾气阳虚,你得多休息,最好午休的时辰也能眯一会儿,把睡眠时长给补足。”
郑庭对简言之的医术完全信任,是以给出的建议也悉数接纳。
此刻正是午饭结束的休息时间,他二话不说,窜回座位就开始酝酿起睡意。
简言之见状大松一口气,心道早知这招这么好用,当初就不该强忍那半个月聒噪的。
天晓得近段时日他都经历了些什么,郑庭因为院试成绩与能否顺利娶上夫郎挂钩,心里紧张得要命。白天忙着温书还好,一到晚上就焦虑的睡不着觉。
可恨简言之的床铺和郑庭的连在一起,郑庭自己睡不着也不让他睡。
每每不讲到呵欠连天坚决不合眼,关键是内容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听得简言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奈何张院长怕再出药粉迷晕门童事件,端走了简言之整个药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只得默默忍受着折磨。
有了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旦郑大少爷焦虑症发作,简言之就会搬出医嘱迫使他安静下来。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时节进入九月,筹备大半年的秋试终于要到来了。
书院在这方面的仪式感还是挺重的,提前三天就由各课室的夫子带领众学子们到镇西的绫山去祭拜先辈。
绫山上有一片衣冠冢,还有为青西书院创办初期的院长以及重要夫子所立的碑文。
多亏他们当初尽举家之财创办私塾,这才给明望镇西边的学子们指了条求学道路。后来又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将原本只有几张桌子的低矮房屋渐渐壮大成有六七间课室的正规书院。
祭拜完先辈,是一年一度的敬师大会。张院长会出面总结这一年书院的变化和学子们的整体表现,最后再从每位课室中挑选一名学子代表,分别给各课室夫子敬茶行礼,以此答谢夫子们这一年的辛勤教导。
由于今年设了间新课室,多出位教习夫子,便多走了个流程。那三十名学子拜完原先的夫子,还要另设香茶向他敬拜。
学子代表大多是由夫子提前选好的,不是成绩拔尖就是某方面曾为书院挣得过荣誉。
按这两个条件,新课室的代表非简言之莫属。可他毕竟前一阵违反过院规,教习夫子斟酌再三,终是选了一向行事稳重的陈方。
陈方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旁的学子都巴不得趁这机会好好表现下自己,搜肠刮肚想些赞美之词来回敬恩师。
只有他闷着个头,敬完茶行完礼就一声不吭折返回队伍,导致教习夫子在一众聆听吹捧的小老头中显得分外尴尬。
好在张院长及时缓解了局面,他一改往年端正严肃的形象,拎着一面不知从哪借来的铜锣,扬高棒槌使劲敲了敲。
他面上带笑,逐一扫过学子们的脸。
这里头有的是他见了好些年的熟面孔,有的是今年刚入学还没怎么打过照面的生面孔。他并不能准确叫出每位学子的名字,但他真心希望眼前这些或是曾经在书院就读过的孩子们都能有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