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过了头一阵的兴奋劲,郑庭也回过神来了,笑道:“放宽心,一次没中没什么的,想我还不是活生生考了七年才勉强上榜。你底子比我好,又比我用心,再加把劲,明年一定能考中!”
梁仲秋心里有预期,听罢只点点头:“多谢成垣兄,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话间简言之扫完了全部榜单,正见自己的名字列在第七位。
院试的题目相对较难,对于这个成绩他还是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一举就拿下秀才功名,总算是可以给他家夫郎一个圆满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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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一到家就将这好消息告诉给了沈忆梨,小哥儿欣喜非常,張开双臂便要往他怀里扑。
“真的么?真的中了?!那你现在是秀才了?你真的是秀才了?!”
“是是,衙门张贴的红榜,不会有错。”简言之无奈,生怕沈忆梨动了胎气,忙按住不安分的小哥儿把他抱到腿上坐着。
沈忆梨笑得见牙不见眼,拽着他袖子轻晃:“我高兴嘛,你等着,我这就去做几道好菜,好好给你庆贺庆贺!”
简言之好笑,捏了捏他的鼻尖,道:“用不着你动手,成垣也中了,这样大的喜事幹爹干娘岂会略过我们?阿娘可是交代了让我好生带你过去,晚饭咱们去那儿吃。”
原本这晚宴也邀了梁仲秋的,可想到他落了榜,席间大伙儿欢庆难免会惹他难受。所以在梁仲秋推说铺子有事走不开后,郑庭也就没再多强求了。
只嘱咐厨娘单备份酒菜,叫阿昌上工时给他一同带过去。
那头梁仲秋回到铺子,见今日众人都去看放榜,没什么生意,索性给伙计们都放了假。
“今儿你们两个东家高中,你们也去松快松快吧,沾沾喜气。明儿一早再来上工,还按日例给你们发放工錢。”
大伙儿一听放假工錢照发,纷纷欢喜道谢。
待他们三三俩俩散了,铺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梁仲秋这才从食盒里摸出酒,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闷头大喝。
酒过三巡,正当他有些微醺时,忽然听见门帘一响,紧接着探进来张堆笑的脸:“梁掌櫃怎得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呆坐无趣,要不小人陪您喝两杯?”
梁仲秋抬眼瞥他,认出那是他租赁来的长工之一,名叫孙榮的。
孙榮这人机灵是机灵,但那股子机灵劲下总藏着点儿投机取巧,是以往日梁仲秋并不爱多搭理他。
见梁仲秋面上淡淡的,孙榮也不尴尬,兀自走近斟了杯酒,仰头就干了:“梁掌櫃不说,小人也知晓您在为什么不痛快。依小人拙见,人生在世,未必就只有当官这一条出路。您瞧那些个掌柜,一个二个谁不是吆五喝六,满肚流油?真论起来,一顶乌纱帽在脑袋上压着,难保就真比当掌柜的要快活哩!”
梁仲秋晃着酒盏,却是没正眼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荣嘿嘿一笑:“不是小人假意吹捧,梁掌柜您年轻有能耐,咱铺子上下没有不服您的。若单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活,岂不是白白可惜了?”
“噢,那照你说,我该如何?”
梁仲秋斜眼睨他,喝净的酒盏甫一放下来,孙荣就极识时务的给他斟上了。
“嗐,小人一介长工,能有何见解?要怎么做还不全凭梁掌柜做主。先前的东家是怎样打理铺子的小人无从得知,但小人明白一点,只会老老实实埋头苦干的人成不了大器。像小人这样的长工被埋没就埋没了,可梁掌柜您呢?守着这么大的買卖就挣那点儿工钱,连小人也为您不值啊。”
孙荣话里话外都是在撺掇梁仲秋从中捞油水,也算是戳中了梁仲秋的心结。
“你来的时日不长,想是不清楚。这铺子不是我的,若被动手脚坏了生意,你以为我还能在这立足?”
“铺子不是您的,难不成就不能变成您的?”孙荣几口酒下肚,胆子越发大起来了,眼里透出算计的精光道:“小人知道您在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坐诊大夫,碰巧我认识个同乡,懂点儿医术。这采买制药说白了不就是照着方子炮制么?您手头上若有了钱,还怕花钱买不来良方?”
于药理梁仲秋切实不懂,但孙荣有一句话说得在理。
再好的方子也是人开出来的,他简言之能开,其他大夫一样能。
只要有足够多的钱,易手几张药方又有何难?
缄默瞬息,梁仲秋眼底的踟蹰已渐清明:“你的话本掌柜听到了,至于要不要做,容本掌柜细细思量后再做定论。”
孙荣瞧他这样子便拿捏住几分,当即迎合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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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幕降临,郑家精心准备的庆学晚宴终于正式开席。
郑家夫妇好难容易盼得郑庭考取功名,可是把两人给高兴坏了。
郑老爺子甚至搬出了只有年节祭祀时才舍得用的八仙流云紫木檀香桌,要不是郑夫人拦着,这会儿郑庭怕是都要端着碗筷和先祖灵位坐到一起了。
“光宗耀祖真是光宗耀祖啊!想我郑家几辈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到了成垣这辈,谁知他竟还有考上秀才的福份!这真是叫我唉”
郑老爺子触动情肠,看看郑庭,又看看祖宗排位,最后选择了抱紧郑夫人嚎啕。
“他娘,咱儿子出息了,咱对得起他爺爷临终前的嘱托了”
诸如此类话语,从郑庭看榜回来开始就听了不下五十遍,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凉凉道:“不对吧,我爷过世的时候您不是才十来岁么?那会儿亲都没娶呢,就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