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频发后各大医馆药铺被感染的人多不胜数,好些大夫不知不觉中也成了病患,眼下能找到的大夫就这几个。言之,病症上的事我们不通,得靠你们自己商量出法子防范了。”
郑明易引了四个人给简言之介绍,两个年纪大些的是坐诊熟手,两个小的像是药童。
司老大夫认识其中一个,两人碰面还互相行礼问候了一番。
简言之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昨晚画制的简易地图:“以镇中为起始点,通往各处的共有三條主干道,青岩街、九灯街、柳树巷。我们在这条主干道上分别设下粥厂,这样就可以照拂到更多的百姓。镇东那块我不熟,冯叔,您的行当大多在那边,就请您负责在那块布置人手吧。阿爹,您带人驻扎在中区的九灯街周围,穿过窄巷就是县衙,要是有差役赶来也好及时拦阻。我去守镇西,至于其余的掌柜最好和相熟的人结伴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
简言之的安排合情合理,一言出,各家掌柜都快速确定了方向。
每个据点都差不多有个两三家,不会浪费出太多的人手空闲,也不会让某块区域缺武夫照管。
随着天光发亮,燃起的火把尽数熄灭。各家带着人从田庄出发,行至主街上再分成几股人流,有条不紊的朝定好的地方四散而去。
他们这阵仗不小,吓得百姓们不知出了何事,瑟缩在门窗后,只敢透过缝隙向外偷瞄。
田庄距离镇西最近,简言之看守的据点便最先搭好篷子。徐庆杰早手脚麻利挖出个大大的土灶,生火架柴将铜锅里的水煮得滚滚开。
阿昌更是机溜,一手棍子一手锅盖,敲得震天响:“商行掌柜们开办粥厂施粥了啊!大伙有碗的带碗有盆的带盆,按顺序来排隊领粥!”
老百姓们本就饥饿难耐,看着那冉冉飘起的炊烟,顾不得外边是不是有病症,全都一股脑的冲上前去。
“求大老爷发发慈悲!赏我一口饭吃吧”
“真是施粥吗?太好了太好了!我们不会被饿死了!”
“好香啊,娘,是大米粥的味道,我好饿”
久违的米香愈发勾得人眼睛都直了,有人施粥的消息一散开不消一刻就围了大几十号人上来。
简言之清楚若不在一开始就把规矩立好,等人更多只会越来越难以控场。
这时候武夫的作用就显而易见了,那些个汉子个个手持长棍,肩并肩神情严肃的站在大锅前。
简言之沉声道:“你们看着,谁要是推搡插隊不按秩序来,就直接拿棍子打出去!并且记住他们的面容,往后施粥也没有他们的份!”
言语上的威胁哪里止得住人对求生的渴望,纵然简言之说了这话,还是有不少饿疯了的人拼命往内围拥挤。
简言之使了个眼色,站在前头的汉子立刻就是一棍子扬过去,打的那几人趔趄两步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干涩的哀嚎。
见有人真挨了打,胡踏乱踩的百姓们这才忌惮几分,让围堵成圈的隊伍有了点儿排隊的雏形。
简言之趁此道:“各位,我知道你们饿了许久,很想吃口热饭热汤,你们不要急,排好队,每个人都会有。除了粥各家掌柜还为你们准备了棉衣,大家带好口巾,领过粥就能去旁边领棉衣了。”
说着简言之给反应迅速最快排进队伍的人舀了一大碗热粥,实打实的暖和吃食进肚,让那人险些哭出声来。
能抢在前头的人脑子是灵光,他猛喝了一口,举起碗用最大的声音喊道:“真是粥!真是粥!大家快排好队!菩萨保佑,这是神仙下凡给我们条活路来了!”
那声高喊起到的效果甚好,百姓们还是拎得清轻重,尽管仍然有些不受规矩乱的为早点排到在里头横推竖钻,但在大多数人的配合和武夫骇人的棍棒下,队伍逐渐排出道清晰的轮廓来。
徐庆杰守在炉灶旁,两口大锅轮番交替,不断提供冬日里难得的热源。
吴婶则带着两个小丫头和方府的人分发棉衣,那些棉衣有一些是当铺里当过来的旧衣裳,有些是库房里赶制出来的新装。
只是寒冬腊月有件衣裳御寒就已经很不错了,百姓们也不挑拣,拿着衣物千恩万谢,就差没跪下来给人磕头了。
这边的人手足够,简言之就带了司逸跟司老爷子对排队的人逐一排查,以防人口聚集发生交叉感染。
百姓们见不单是有吃食衣物,还有免费的药草能领,万般感激下竟自发的响应起来。
染病的人会自觉离队伍远远的,只让家里没染病的人去排队领粥,有些家境稍好些的也会裹紧衣襟,把棉衣让给比自己更需要的人。
这些下意识的淳朴善举使得赈济现场有序和谐。
——如果没有差役闻讯赶来,打破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稳的话。
“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谁允许你们在这搭篷子办粥厂了?!病症当头,你们这样聚集百姓是何意图,要是让更多的人染上病症你们负责得起吗?!”
为首的差头一脸凶神恶煞,往人群里扫过一圈,把目标对准了年纪最大的司老爷子。
在他看来司老爷子头发花白,最是个能杀一儆百的软柿子。
因而他横刀一握,勒令跟随来的差役动手:“来人,给我把这老东西绑起来!此人心怀歹意,犯上作乱,依律法该压入大牢重打一百大板!”
“谁敢动他!”司逸怒目圆睁,从桌后一跃而起,整个身子都挡到了司老爷子跟前。
他个头不大,且生了长娃娃脸,平时看惯了他笑嘻嘻的样子只觉得活泼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