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岁心情大好地在前面走着,叩云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两人走到岔路口,看见代灵坐在地上团抱着领路的婢女,还用手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出声。
符岁赶紧让代灵把人放开,原路往回走。婢女一语不发地跟在后面,眼看到了投壶的地方,趁符岁不注意立刻拐上小路跑没了影子。
符岁才懒得管她去找谁汇报,她一进去就被急得团团转的萧姝儿抓住,连拖带拽拉她去投壶。
其他人的投壶应该早就比完,符岁看到盐山和苏善德在一起投壶玩,梁会几人凑在一处喝茶,负责记点数的桌子上,砚台中墨汁的边缘都已经有些干。
钱家姊妹不在,但是郑自在已经回来。她看见符岁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和震惊,也没有问符岁取的射覆用具在何处。
散落在各处的贵女们见符岁出现纷纷聚集过来看符岁投壶,果然符岁赢得毫无悬念。
张澄云不依,嚷嚷着符岁把她们空撂在此处,逼得符岁答应待会儿陪她们玩飞花令才罢休。
后面的藏钩和射覆基本与符岁无关,符岁只管坐着吃茶看戏。
因为不懂占卜,所谓射覆不过乱猜一气。令人意外的是于成君得了第一,郑自在连第三都没拿到。最后一结算,是于成君、梁会和苏善德赢得了头彩,三人在园子里各挑了一棵又大又茂密的石榴树,在树干上系上红绳做标记。
张澄云和萧姝儿没赢下石榴,联合高先英和乔真真在飞花令上狠狠地坑了符岁一把,把“不学无术”四个字给符岁坐得死死的。
等符岁筋疲力尽回府,就看见府门口有一个面容白皙疏离的男子含笑等她。
徐知义!符岁恨得咬牙切齿,低头寻摸棍子石块。
徐知义机警地往旁边退几步,跟符岁拉开距离,陪笑道:“圣人还在等郡主呢,郡主赶紧入宫吧,别叫圣人等急了。”
符岁更生气了,驴也没有这么使唤的。她连衣裳都不忙换,先叫人去书房收拾好抄完的书,带着一百多遍罚抄直奔宫门。
案头堆成小山的纸几乎漫过笔架,皇帝拍拍最上面的纸面,望着摞得齐整的罚抄忍俊不禁:“不是已经给你免了吗”
符岁端坐一旁,气哼哼地回答:“阿兄说晚了,我已经抄完一小半了。”
皇帝随意翻动着,突然拿起一张仔细看过,又拿起另一张细看,接着把这一摞全都粗粗看过一遍,这才有些诧异地说:“你还真抄了?”
符岁立刻痛心疾首地向皇帝诉苦:“我焚膏继晷、夜以继日啊,手臂都痛得抬不起来,手指上都要磨出茧子了。”
皇帝微笑看着符岁喋喋不休地诉苦,拈起茶杯浅呡一口,打断她说:“宁宁受累了,说个心愿,阿兄替你圆了。”
符岁眨眨眼,想想也没什么特别迫切的事,思索片刻问道:“能先攒着吗?”
“过期不候。”皇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也就符岁会跟他讨价还价,他说出口的话还从没有赊账的道理。
为了不浪费机会,符岁只好绞尽脑汁地想,不知不觉就想到越山岭。所向披靡的战将说话怎还颠三倒四的,符岁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她绷住面皮,委婉地说:“阿兄让宁宁自己做主婚事好不好。”
皇帝闻言瞥向符岁,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看上钱家那个假道士了?”
要符岁跟钱頲之虚与委蛇还如让符岁跟王令淑搭伙过日子,符岁连连摇头:“跟他多说一句话我都担心他把我卖了。”
皇帝轻笑一声:“就算他真把你卖了,阿兄也会将人连皮带骨讨回来,怕什么。”
讨是讨得回,只是什么时候讨就不一定了,符岁悄悄腹诽。
外面传来两声重重的脚步声,皇帝止住话头。过了一小会儿,徐阿盛走进来。
“陛下,四皇子和冯妃来了。”
溽暑日
这都快天黑了,冯妃来做什么?
见圣人应允,徐阿盛退出去唤四皇子和冯妃进殿。
符岁上一次见冯妃还是去年,远远打个照面,连话都没说一句。
四皇子只有八岁,冯妃也不足三十。养尊处优的日子让她略有丰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情。
符岁见皇子公主不拜是今上定的规矩,因而符岁并没有起身,只是向四皇子微笑示意。
四皇子先拜见圣人,再面向符岁执晚辈礼,口称“姑母”。
“妾不知永安也在,可耽误圣人要事?”冯妃款款行礼,语气里充满自责。
“没什么,些微家事罢了。”皇帝示意冯妃和四皇子落座,“有什么事?”
冯妃朝符岁看一眼,见符岁稳如泰山地坐着,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只好开口道:“燕儿说学了新篇,要背给阿耶听呢。”
燕儿是四皇子的小字,据说是因为四皇子幼时喜欢看檐下飞燕。
皇帝对自己的孩子还算慈爱,笑着听四皇子背诵,遇上四皇子忘记的地方便提醒几个字,好让四皇子继续背下去。
冯妃与符岁面对面坐着,难免有些尴尬。她微微侧过身去,避开符岁的目光,装作仔细听四皇子背书。
后位空悬,储君未立,冯家做梦想凭冯妃一步登天,冯妃自己也有谋算。
祖宗规矩立嫡立长,冯妃生了四皇子和六皇子,除非前头三个都死了,否则庶长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四皇子。冯妃想为将来打算,就得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嫡子。
当年晋王生母临死前肃帝就封为皇后陪葬献陵,论起来比曹氏还要早。若是死后追赠自然是不作数的,只是那时杨淑妃虽重病缠身却尚在人间,肃帝非要以此为由把晋王当作嫡子,中书门下也不好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