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听颓皱眉,想开口追问,又想到对方不愿多说,再问就是自己冒昧了。
“到了。”
檀侵鹤猛地拽了他一把,祢听颓猝不及防向前扑去,撞在他的後背上,没忍住“嘶”一声。
“走路不专心,撞了吧?”
祢听颓按了按额头,把手抽回来,看着他幸灾乐祸的嘴脸,心中冒出无名火,“撞鬼了,真晦气。”
檀侵鹤弯着眉眼,心情颇好的样子。
祢听颓擡头一看,二人到了一处村落,天色明朗,村落中能看到不少人往田间地头走去。
“这是哪儿?”
“戎州,南岗村,这村子下面是一座乱葬岗,无头鬼现在就躲在里面,先坐下歇一会儿,等天黑再说。”
说完这句,檀侵鹤舒了口气,捡些枯树枝堆放在自己面前,靠着树干席地而坐,又招呼祢听颓,“祢大师,借个火。”
祢听颓指尖弹出火焰,点着了他面前的枯树枝,这才发觉他面上发白,没有一丝血色,“你怎麽回事?”
檀侵鹤在火堆前伸展十指,他靠得极紧,火几乎要舔到手指,却像没知觉一样,“镜通阴阳跨得越远,耗损越大,无事,我歇一会儿就好。”
他白着一张脸坐在那儿,祢听颓二指搭在他手腕上,触觉冰凉,脉搏跳动微弱。
祢听颓一惊,“你是人?”
檀侵鹤哭笑不得,“我何时说过自己不是人?反倒是你一直咬定我是鬼。”
祢听颓渡过去些灵力,道:“我还以为黄泉府主会是修成的鬼。”
那些灵力沉入檀侵鹤的经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拨开祢听颓道手,道:“偏见,我好歹是修过正道的人。”
“你既然修过道,为何我的灵力对你无用?”祢听颓单膝跪地,强硬抓住他的手腕,问:“在宋府时青面说你灵根损毁,一直没有跨过奈何,我才以为你是鬼修,你到底是谁?”
檀侵鹤的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的手上,又顺着手臂上移,滑到他脸上,“我是谁,重要吗?”
祢听颓手一翻,他袖中的魂线飞出,悬浮在二人中间,“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魂线为何会在我的识海中?”
“我的魂线,”檀侵鹤像是听到了什麽很有意思的事,眉梢缓慢地挑高了,狎昵开口:“在你的识海中?”
祢听颓抿唇不语。
檀侵鹤另一只手托住悬浮的魂线,一黑一红两根线围着他的手转了一圈,忽地飞向祢听颓心口,不待他反应过来,魂线已经消失,没入他的皮下。
“你!”
檀侵鹤拉长了语调“哦”一声,“看来不止是在你识海中,还是在你的心里。”
他抽回手,双手抱臂,幽幽道:“好个无情道,好个祢三。”
世人多称祢听颓为‘祢三’,他也习惯了,檀侵鹤是少有称他本名的人,此时学着别人叫他‘祢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意味,像嘲讽,又像挑衅。
“拿出来。”祢听颓偏开头,不欲多言。
修炼无情道者,道心需坚定不移,容不得一点干扰,如果任由那两根线一直在里面,难保不会出事。
檀侵鹤耸肩,“拿不出来,我感应不到你心里的魂线,怎麽控制它?”
祢听颓问:“那刚才飞进去的两根呢?”
檀侵鹤又耸一下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祢听颓难以置信,“那你为什麽要把它们放进去?”
檀侵鹤道:“就是想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祢听颓气恨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按在树干上,“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檀侵鹤抓起他的手,露出那道没有愈合的疤,道:“信啊,可这样我二人的因果就拴在一起了,你想好了?”
那道伤口是祢听颓介入他人因果留下的,因果不消,伤口不消,他杀了檀侵鹤,檀侵鹤的因果挂在他身上,带来折损不说,还会纠缠不清。
檀侵鹤又道:“听闻修炼无情道的人要比其他修者更能吃苦,折损的修为想必入不了你的眼,你要杀便杀吧,待我死了,我剩馀的两魂七魄全部变成线钻到你心里的好。”
话落,他当真两眼一闭,任由处置,等了一会儿不见动作,又睁开眼看向恼怒的祢听颓。
“舍不得?我的魂线还有让你不忍对我痛下杀手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