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陆承晔的反应。
陆承晔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去看霍展霆的眼睛,而是直接伸手拿过手机,在霍展霆深沉的目光注视下,划开了接听键,并且按了免提。
“喂,阿哲。”他的声音还带着病後的虚弱,但很平静。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年轻男声:“承晔!你什麽情况?昨天约好今天去试那条新发现的速降路线,哥几个都到齐了,就等你一个!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差点报警了你!”
陆承晔能感觉到霍展霆的目光更加冰冷,如同冰锥刺在他侧脸上。他握紧了手机,语气依旧平稳:“抱歉,我去不了了。”
“啊?为什麽?你昨天不是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挑战纪录吗?”周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不满,“是不是你家那个‘监护人’Alpha又管着你了?我说承晔,你也太怂了吧?被他标记了又不是卖身给他了,这点自由都没有?”
“监护人”三个字,带着轻佻的嘲讽,清晰地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霍展霆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周身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变得极具攻击性,雪松焚香的味道陡然变得尖锐而寒冷,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陆承晔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刻。他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要麽沉默,要麽为了所谓的“面子”和“自由”,跟着朋友一起抱怨霍展霆的专制。
他打断了周哲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坚定:“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以後……那些太危险的活动,暂时都不要叫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似乎是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承晔,你没事吧?你听起来怪怪的。”周哲的语气充满了怀疑,“是不是霍展霆逼你这麽说的?”
“没有。”陆承晔斩钉截铁地否认,他擡起眼,终于迎上霍展霆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自己的决定。以後,我听他的。”
最後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霍展霆的心湖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他看着陆承晔,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眸里不容错辨的认真,看着他因为虚弱而苍白的脸上那抹不容置疑的决绝。
电话那头的周哲又说了些什麽,似乎还是难以相信,但陆承晔已经没什麽耐心再应付了。
“就这样吧,我先挂了,需要休息。”说完,他不等对方回应,直接结束了通话。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以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丶带着凛冽寒意的信息素。
霍展霆依旧维持着端着粥碗的姿势,目光牢牢锁在陆承晔脸上,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为什麽?”他问,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丶山雨欲来的平静。
陆承晔知道他在问什麽。为什麽突然转变?为什麽主动拒绝?为什麽说出“我听他的”这种话?
他无法解释重生的真相,那太荒谬。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因为……突然发现,以前那种玩法,挺没意思的。也发现……有些人,比那些刺激重要得多。”
他擡起手,轻轻握住了霍展霆那只端着碗丶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腕,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抖。
“粥……有点凉了。”
霍展霆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陆承晔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看着他那低垂的丶显得异常柔顺的脖颈,看着腺体上那个属于自己的丶清晰的烙印。
空气中那尖锐冰冷的雪松焚香,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丶收敛,最终缓缓地丶重新与那清新的海盐旷野缠绕在一起。
他没有再追问。
有些答案,需要时间去验证。但至少此刻,陆承晔递出的姿态,是他期盼了太久,以至于几乎不敢奢望的。
他沉默地抽回手,重新舀起一勺粥,送到陆承晔唇边。
“吃完。然後吃药。”
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其中蕴含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陆承晔顺从地张开嘴,咽下那口微凉的粥,心里却缓缓松了口气。
第一道关卡,似乎……勉强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