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柳绮迎眉头微蹙。
“无事,只是乏了。”温琢歪倒在床上,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这会儿只露出两只眼睛,看样子像是要睡了。
重生这种玄妙之事还是不要解释了,不然说起来没完,况且。。。。。。她们上一世的结局实在不好。
温琢阖眼躺了一会儿,又睁开说:“明天去趟谢侍郎府,就说有一篇《晚山赋》,让他还给我。”
柳绮迎听完瞳孔一震,显然很惊讶。
她方才说让温琢甩了谢琅泱找个太医只是玩笑话,谁想温琢像是真听进去了。
那篇《晚山赋》可以说是两人的情义笺。
当年十六岁的温琢赴京赶考,途中钱粮用尽,食不果腹,偶遇年长五岁的世家公子谢琅泱。
两人结伴为友,谈古论今,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温琢体弱多病,谢琅泱为他抓药,温琢囊中羞涩,谢琅泱给他银两,温琢衣衫简陋,谢琅泱解衣以赠。
入京前日,两人落脚小镇,恰逢天降大雪,杂货铺子皆闭门谢客,谁料那天刚好是温琢生辰,谢琅泱遍寻青山,终是寻来一枝白似美玉的山茶,对他说,温晚山,晚山,我情难自禁。
晚山乃是山茶花的雅称,实在相得益彰。
对亲情疏淡的温琢来说,谢琅泱给的关心和情谊无异于久旱甘霖,令他视若珍宝。
于是温琢便以晚山为题,做了这篇赋赠与谢琅泱,这件事仅有江柳二人知晓。
现在是出什么事了?
看温琢不像是要分享的样子,柳绮迎知趣的没有多问,江蛮女关心则乱,刚想咋咋呼呼,柳绮迎赶紧扯着她领子,连拖带拽的给弄走了。
温府这夜还算安宁,六皇子的康安宫却乱成一锅粥。
沈瞋虽然提前晕了,但等顺元帝知晓,允许太医给他诊治,也差不多快到三个时辰了。
小厨房按方子煎风寒药,太医则撬开他的牙关,喂了一颗药锭吊着,只等药煎好了,给他灌进去,然后压实被子放汗。
一通折腾,直到天蒙蒙亮,沈瞋才清醒过来。
幸好他年轻体壮,还不至于被急症压垮。
谢琅泱一夜未出宫,始终守在沈瞋殿内,等沈瞋一醒,他立刻赶去塌前。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复杂忧虑的神色。
半晌,沈瞋挥退旁人,将谢琅泱留下。
“谢卿记得是不是?”沈瞋开门见山。
谢琅泱心道,果然沈瞋也随着回来了,现在知晓未来的已有三人,不知会不会有更多,但看昨日众阁臣的反应,不像是有记忆的。
见谢琅泱沉默,沈瞋也就懂了,他靠在床上咬牙切齿:“荒谬,真是荒谬!朕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居然撞上这种怪事,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琅泱连忙跪下:“殿下,昨夜是臣之错,臣没能劝阻皇上。”
“温琢呢,温琢为什么没求情,他是不是也记得?”沈瞋虽然病着,但头脑却很清醒,他昨夜也并非真晕,而是见势不好装晕,谁承想那些太监们胆小怕事,传个话都慢的要死,让他生生挨了三个时辰。
若为保护温琢,谢琅泱应该说温琢不知情,减少沈瞋的提防和敌意,只可惜他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君主说谎,所以谢琅泱挣扎良久,还是垂下头。
“。。。。。。他的确知晓。”谢琅泱跪行两步,那根顶天立地的脊骨似乎在最近弯了又弯,“不过殿下,温琢生怨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您肯收回成命,许他一条生路,臣一定对他多加劝导,教他知晓大义,为殿下分忧。”
谢琅泱说完,深深拜了下去。
沈瞋看着谢琅泱虔诚叩拜的模样,却并没有被打动。
有时他觉得,谢琅泱虽痴情,却根本就不了解温琢。
经此一事,无论他如何做,哪怕剖心给温琢看,温琢都不会再信任辅佐他。
也就谢琅泱还能如此痴心妄想。
沈瞋如今的处境很尴尬,虽说他很清楚这一路如何斗倒各皇兄上位,但现在毕竟多了温琢这个变量。
温琢不捣乱还好,但万一呢?
他出身不好,本就没什么助力,当初接近龚妗妗,以为能获得龚知远的支持,谁料这老狐狸狡猾的很,知道易主而事的风险,根本不搭理他,甚至连女儿也不要了。
后来他从龚妗妗处得知,妹妹龚玉玟嫁了个男女兼好之人,当他发现与谢琅泱分桃的是温琢时,苦肉计便成型了。
莫非真是天谴,偏让他回到这个时间点?
“殿下,臣求您了!”谢琅泱一夜未睡,眼底已经遍布血丝,事实上,他足有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安眠了。
他只觉自己被夹在两堵石墙之间,一面写着忠,一面写着义,两面墙都不断向他迫近,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