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4。血洗
已过子时,星月逐渐退去了皎洁,殿外松柏孤直而立,鸦雀无声的在门窗前投下有些凄厉的阴霾,像是无数双诡异的眼睛正透过那一道窄小的门缝,窥探着荣枯殿内仍在不断蔓延的猩红。
鹤星川一步步向前,任由靴底碾过满地破碎的尸身,留下黏稠而纷杂的印记,与那些惊恐万分着而死的面孔一一擦过,最终,停在了此刻除他之外唯一站在殿里的人面前。
是已浑身浴血的阮清山。
他明显也身负重伤,掌心死死攥着剑柄支撑在地,方能勉强立身。
“鹤星川!”
亲眼目睹了鹤星川是如何驱使香秽杀光了荣枯殿的所有弟子,此时的阮清山早就没了最初的温和,而是目眦欲裂的瞪着对方。
怎麽也无法理解,这个半年来分明一直沉默乖巧又如此年少的小师弟,竟然大病一场後一眼不眨的血洗了整个荣枯殿。
“你为什麽……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似又强弩了弩理智,阮清山怒声质问道:“就算大师兄平日的确跋扈,但他并没有对你做过什麽真正伤及性命之举,你如果心怀怨恨,完全可以当面对峙,而不是用这等残暴阴毒的手段肆意报复!更不该殃及无辜——”
“大师兄……”
却不等阮清山说完,鹤星川微微擡眸,一边轻喃一边转头,看向了最初便因香牌受损而昏死在血泊里的裴遡。
“倒把他给忘了。”
只听鹤星川说着,突然朝裴遡的方向伸手,极为娴熟的再度掐出剑指。
伴随他并拢伸直的两指指尖不疾不徐的在半空书写,淡如紫烟的一丝丝信灵也萦绕于袖口,不出片刻,一道飘浮空中的紫符已呈现于二人面前。
虽然阮清山方才便见识到了鹤星川召出信灵凭空写符来驱使香秽的模样,眼下近距离观看,却仍是惊愕不已。
他当然想不通鹤星川作为初分化的稚子,在没有香牌加持的情况下,究竟是如何仅靠着自身信香就召出了信灵。
尽管这信灵与阮清山的一样尚不能成形,但也早已超出了鹤星川的能力范围,尤其,阮清山不眠不休的苦练数年才得以达到这般境界,鹤星川却才入宗门不久,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做到。
且鹤星川入宗门以来还从来没有修习过符箓之术,怎麽会懂得并使用眼下这些连他们几位师兄都无从下手的复杂符文?
而阮清山正思绪混沌,只见鹤星川宽袖轻轻一扬,那道漂浮的紫符便径直飞向地上的裴遡。
与此同时,一阵微苦的香风在蓄满血腥味的殿内漾开,淡雅得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像是盛开在长夜里的墨菊,沁人心脾,又冷冽诡谲。
那是在以信灵书符时,来自于鹤星川的信香气味。
“得让你死个明白些。”而鹤星川再次开口,混着墨菊香弥漫,轻声说道。
“你说什麽……”
阮清山一时没能听懂他的意思,下意识跟随鹤星川的视线,而後话音未落,又惊讶的缩紧瞳孔。
原来鹤星川那一道紫符,能够化解他人的障眼法术。
当紫符落在重伤昏迷的大师兄裴遡身上的一刹,一串始终被裴遡挂在胸口的流珠忽然掉落。
落地的瞬间,因障眼法已被化解,那串流珠的本貌也暴露出来。
竟然是裴遡的香牌。
他的香牌根本不曾丢失,更没有遭到一丝损坏。
阮清山不可置信的望着,正极力想要理清其中事由,谁知紧接着又看到的情景,更让他目光一震。
因为裴遡的身上,不止有那本该不见了的香牌,还有另外一物。
一件同样被他施过障眼法,此刻现出了原形的东西。
天圆地方的轮廓与香牌相差无几,但牌子正反面已没了紫微讳符咒以及牌主的宗门道号,取而代之的是通体黢黑的牌身间,隐约可看到周围浮动的死灰色香秽。
——尸印。
这块让荣枯殿血流成河的尸印,也在裴遡的身上!
“怎麽会……”
阮清山怔然呢喃着,眼中满是迷茫。
他本已确定是鹤星川偷走并毁掉了裴遡的香牌,虽然不知道他先前藏在了哪里,但他既然有能力操控着香秽大开杀戒,必然也可以施下障眼法躲过所有人的搜寻。
可是香牌和尸印,怎麽会又全部出现在裴遡的身上?
还有裴遡的香牌分明完好无损,他为何要谎称丢失,又为什麽会重伤昏迷?
“……”阮清山张了张嘴,半晌,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只冲鹤星川咬牙问道:“你到底都偷学了什麽害人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