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明白?”谁知鹤星川看着他,只微微一笑。
随即俯身,从满地血水里捡起一柄快要及自己身高的长剑,鹤星川一手随意的握着,便朝裴遡走去。
剑尖在地上拖出细小的擦响,像不停扰人心神的索命鬼嚎,随着鹤星川的脚步,距离裴遡越来越近。
直至少年的身躯突然停驻,鹤星川低头,在裴遡的上方笼下阴影。
就在他忽的举剑刺下之际,阮清山连忙强行撑起伤躯冲过来。
“住手!”
却千钧一发间,不等阮清山的喝止落下,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竟是猛然翻身,惊险躲过当头刺下的剑锋,连滚带爬的向一旁逃去。
是裴遡!
他竟然一直醒着。
看他惊慌逃窜间的动作,除了因为过度恐惧而止不住颤抖的手脚,完全不像是先前遭受过重创的样子。
鹤星川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任他狼狈翻滚,只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有急着动作。
“大师兄!”
倒是阮清山,眼看裴遡磕磕绊绊的像个无头苍蝇,一不小心被一具尸身绊倒在地,阮清山吃力的上前拉起他,再也忍不住问道:“这都是怎麽回事——”
“我错了!是我错了!”却见裴遡明显早已被这殿内发生的事情吓破了胆,被阮清山一碰,还以为对方是鹤星川,更浑身瘫软的跪地不起,语无伦次的大喊,“求小师弟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
“大师兄——”
“是我不该嫉妒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无论阮清山说什麽,受到惊吓的裴遡只自顾的磕头道:“是我不该撒谎说香牌被你偷了,不该带尸印进来,不该想要趁宗主不在赶走你……”
“……”
阮清山这回闻言愣住。
事已至此,看着裴遡亲口说出这一番话,即使他整个人已疯疯癫癫,但联系他的所作所为,再怎麽不信,也大致能猜得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赶走我?”而这时,鹤星川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猝不及防的淡淡开口,“只是想赶走麽?”
意外的,鹤星川这一句反问倒被丢魂丧胆的裴遡听了进去。
他立刻脸色惨白的结巴起来:“我……我……”
鹤星川干脆道:“那香秽最初想杀死的人,其实是我吧。”
鹤星川此言一出,更吓得裴遡连连磕头,却见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没能反驳出个所以然来。
“你……”阮清山不可思议的瞪着裴遡,再一次被眼前事实所震撼。
确实,裴遡“陷入昏迷”後,那香秽便出现在了巫遥和鹤星川身後,因为鹤星川在衆人眼里还不过是个毫无道法的小孩子,又被巫遥及时觉察躲过,大家理所当然的以为香秽是冲巫遥而去。
他先是几番挑衅,故意与鹤星川发生争执,随後谎称自己的香牌失踪并遭人破坏,并自行逆转体内真气,做出修为受损的假象,这样一来,陷入“昏迷”的他一方面便于专心操控尸印上的香秽杀害鹤星川,另一方面,由于他的香牌已经“受损”,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只要等鹤星川一死,他再寻个机会把尸印扔到鹤星川附近,便可说是鹤星川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不仅偷窃自己的香牌,更不知从山下哪个邪门歪道的手里弄来了尸印,本想取自己性命,却由于修为不足以驾驭香秽而遭到了反噬。
至于他那谎称受损的香牌,则可以说成找到後及时修复,修为已恢复了七八成。
总归鹤星川已死,不会有人再对此生疑。
他从小作为荣枯殿最得宠的大弟子,受够了鹤星川进入宗门後备受瞩目,决不允许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鹤星川这个怪模怪样的小师弟骑到头上去。
眼下宗主等人都不在山上,正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却万万没想到,自从他驱使那香秽朝鹤星川第一次袭击不成,事情便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知为何,尸印分明还在他的身上,可尸印上的香秽,却不再听他的操控。
包括那香秽极为凶残的搅碎了巫遥的五脏六腑,也并不是裴遡所为。
他从头到尾,想杀的只有鹤星川罢了。
结果他就这麽眼看着鹤星川利用尸印杀了所有人。
他早就被吓僵了身躯,想不通其中缘由,也无心细想,唯有装作昏迷来躲过一劫。
然而最终,鹤星川还是比香秽更像厉鬼一般的走向了他。
裴遡哪里敢将这些真正的心思说出口,只能心存最後一丝侥幸的匍匐在鹤星川脚下,声泪俱下的乞求。
“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错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当作什麽都没看见,绝对不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去告诉师父——”
奈何最後的求饶没能说完,鹤星川裹在袖袍下的两指再度晃动,那消退片刻的香秽便食髓知味的刹那现身,一股脑涌入裴遡还大张着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