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三年二月岱王萧檐薨。”
那几个字,迟缓又狠狠灼痛他的眼睛。
刚刚死在岱州的,是被他怨恨、疏远、冷落了几十年的亲弟弟。
是至死都未曾得到过他一句原谅的亲弟弟。
萧桓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痛来得迟缓又剧烈,一阵一阵地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他错了。
他错得如此残忍。
母妃昨日如梦责怪他是因为萧檐,是因为萧檐啊,是萧檐啊,是他的弟弟啊,他的弟弟啊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明黄的御案上,与先前那团墨迹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陛下!!”殿内侍奉的宦官魂飞魄散,惊叫着扑上前。
他终于听懂了母妃的责备。
却也太晚了。
——子遮,你一定是在怨我,若是没有我,你就不会如此漂泊。
——可是子遮从不怨兄长。
殿内重归寂静。
执子之手(三)
暮春孟夏,大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了。
天色澄明,一扇木窗被支起,祝昭探出手去拨弄了一下挂在窗外枝枝蔓蔓的花儿。
“赤华,今日看上去日头不错,会吹微风,我们把屋里的书卷都搬到廊下去晒晒。”拨弄完带着清香的花儿后,她笑着转身去寻赤华。
廊庑下,青石板上摊开的典籍被暮春的日头镀了层金,祝昭和赤华蹲在地上,继续将剩余的书卷摊开。
疏疏的枝桠影子投在书页上,被风推得晃晃悠悠。
忽闻院外叩门声,“笃笃”两响,在这清宁的晨光里,漫得很远。
祝昭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裾,对赤华道:“你且理书,我去应门。”
吱呀一声。
门外立着个青年。
青年一身深色窄袖长衫,深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竹木簪发,革带束腰,脊背挺直,茂林修竹。
只是面上带着傩戏面具。
祝昭望着这身影,心头那点熟悉感骤然清晰。
就像雾散见山,她一瞬间就想起了来人接她回祝府那一日来讨水喝的男子。
她眼尾不自觉地弯了弯,朗声道:“是你呀!”
青年身形颀长,听了这话,没有出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今日还要讨水喝?”祝昭笑着问。
青年又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