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或许并未完全受制?”陆霁云燃起一丝希望。
“我那表兄,身流魏氏之血,骨子里自有宁折不弯的倔强。”魏长卿转着扇子,语气难辨喜怒,“岂会甘愿长久为人傀儡…”
“那接下来该如何?”陆霁云声音压得更低,窗外月色渗入,满室清冷。
魏长卿正欲开口,神色蓦然一凛。他猛地擡手,扇风扫过,熄灭了屋内所有的烛火,房间陷入黑暗。
“嘘!”
他无声移至窗侧,指尖挑开一线向下望去——数道黑影正朝着入江楼悄然靠近,手中刀刃的冷光在月下幽微闪烁。
“王爷…”陆霁云一惊。
话音未落,魏长卿已猛地将他拽开!嗤嗤几声轻响,数枚银针钉入他方才所立之地。
“找地方藏好。”魏长卿低声命令,话音未落,长剑已然出鞘,森然寒光划破黑暗,精准地没入第一个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咽喉。
门窗轰然洞开,数名黑衣杀手如鬼魅般扑入,攻势狠辣,出手皆是要命的杀招。
魏长卿的剑已出鞘,只见他前行两步,血已随剑迸溅。剑锋破开人的咽喉,因为太快,那些血珠凌空喷在窗纸上,剑身上反倒滴血不沾。
陆霁云屏息隐于暗处,似乎能从那道寒芒中窥得剑锋与主人喋血的狰狞。
这才是镇北侯…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镇北侯。
十二年受困于京中,那些浮华与浪荡,皆是他演给自己的一场戏。
激斗正酣,魏长卿攻势忽有一瞬极细微的凝滞,若非陆霁云全神贯注几乎难以察觉。只见魏长卿眉心骤然紧蹙,左手下意识地按向心口,仿佛承受着某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楚,脸色在月光下瞬间苍白了几分。
元凌他,究竟遭遇了什麽?为什麽自己的心脏会这麽痛?
即便因为那蛊毒的存在,他知道元凌还活着,但此刻心脏处一阵比一阵还要强烈的钝痛却昭示着他家将军正身处极致的危险之中…
这念头如电光石火掠过魏长卿心头,剧痛反而激出他眼底更盛的寒芒与近乎疯狂的戾气。剑势陡然加快,愈发狠厉绝情,仿佛要斩断所有加诸于身的枷锁。
自此刻起,台上的戏将要谢幕,那些信以为真的看客便成了输家。
魏长卿剑光如网,竟以一人之力将五名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使其萌生退意。他眸色一冷,剑势骤变,如驱赶羔羊般将他们逼向窗口。
领头那人退至窗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猛地扬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
“主子小心!”
几声低喝同时响起,数道黑影如夜枭般从天而降,长剑带着寒芒,直取黑衣人要害——是月濂的暗卫赶到了。
“不留活口。”魏长卿令下,声音透着寒气。
有了暗卫的加入,战斗顷刻间结束,地上只馀几具尸首。
一名暗卫蹲下探查,很快便有了线索,“主子,这些人齿间藏毒,应当是专门驯养的死士。”
“寻常门第,可养不起死士。”魏长卿用剑尖挑开首领衣襟,其肩胛处,一个头尾相衔的蛇形刺青赫然入目。他蹙眉,只觉得这印记莫名眼熟。
“…这是奉安侯府的奴印。”陆霁云上前一步,仔细看了後,十分肯定地说道。
“陆大人倒是见多识广,连别家私印都如此清楚?”魏长卿目光如炬,不容他闪躲。
陆霁云眼神微黯,叹了口气,“因为元凌他…曾被元琮在腰上烙下过同样的印记。”
魏长卿握扇的手指倏然收紧,“说下去。”
“那年寒冬,元凌去後厨偷碳火,恰巧被元琮撞见了。被教训後,元琮用烧红的烙铁……将那奴纹印在了他身上。元琮自幼便视他为眼中钉,百般折辱。”
魏长卿脑海中骤然浮现军帐之夜所见——元凌腰侧那道狰狞如蜈蚣的旧疤。当时他的指尖曾抚过,那人却只笑说是战场流矢所伤。原来…那竟是利刃生生剜肉的痕迹!
“纵容子嗣仗势行凶,奉安侯便不管了?”
“管了。京中谁不赞奉安侯持正公允?”陆霁云嗤笑,“元琮动用私刑,罚跪祠堂思过。而元凌…因‘偷窃’,被赏了二十板子。”
“喀嗒——”
一声脆响,魏长卿手中的那把刚刚到手没几日的紫竹扇,竟又被他自己硬生生给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