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仑焦虑的时候,烦躁的时候,愤怒的时候,都会拿这段音频出来听。
他不认为这声音有多好听,只是刚好能平抚他的情绪而已。
而这段音频又刚好没有说任何会破坏公序良俗的话,只是一个劲的哼,拿来做助眠和缓解过激情绪的音频最合适不过。
因为没有说话,所以没有其他缺点,但如果硬要说丶硬要挑的话,也有。
这段音频听上去……有点骚。
悯希的哼哼声骚到不可思议,恐怕连他本人都想不到自己能发出如此令人骨头酸麻的声音,比起那些直白的喘息,那些放浪的尖叫,更能把人吊到悬崖最高点。
微妙的背德感在攀升,顶光灯毛茸茸的光圈在眼前晃荡,慕仑忽然重重地咬了下口腔,後背脊柱沟从上到下猛然绷紧,用尽全部力气来控制一而再再而三违背意志的翘起。
有点到极限了……
慕仑意识到不能再让耳机放下去,他单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擡起来要摘掉耳朵里的仪器。
突然——
“慕仑,你有没有感觉到,我的身体好热啊……好难受。”
慕仑伸到半空的手掌猛一下砸到墙壁上。
现在是第十分钟四十二秒,慕仑想。
因为听过无数次,这段从头哼到尾的乏味音频,从哪里开始会出现一句带着他名字的人声,慕仑一清二楚。
军校浴室的墙壁是大理石砖,慕仑这一砸本来不该被隔壁的人听到,但储物架上的瓶瓶罐罐全砸到地上,又从门缝下面一个刺溜滑出去,造出的噪音是猛烈的。
原本在隔壁唱着“我爱洗澡皮肤好好”的男生,忽然就收起声音,让自己变成一个鹌鹑,不吭声了。
因为他的安静,浴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但又还好,能接受。
在军校里做这些事并不罕见,甚至一月三十天每天都在高频率地上演,大家的精力总是要得到纾解的,比起那些更暴力不堪的释放方式,这种在浴室里偷偷自我安慰的,都算单纯的。
慕仑还有一年半毕业,这些年很多人都说他是精神变态,但那些小情侣撕逼吵架的时候无一例外都会提到他,话术基本是“你看看慕仑,这麽多年有碰过一个异性吗,你这烂黄瓜永远比不上!”
洁身自好的精神变态,这是进军校来一直贴在慕仑身上的标签。
也不乏有人变着花样暗示慕仑要不要去约的,结果通通是被慕仑拒绝,慕仑承认自己有欲望,比别人更粗俗丶更难得到满足的欲望,他不会耻于承认,只不过他宁愿用没感情的死物,也不想和那些低级的活人搞。
自从悯希逝世,慕仑的教育课一直由皇宫的专业老师接替辅导。
被世界最顶尖的知识团队包围,慕仑依旧有很多事不能理解,就像他不能理解自己怎麽会招惹到那些找死贴上来问他要不要去约。炮的白痴,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在这里自给自足的源头,为什麽会是那个人。
从看到悯希的第一眼起,慕仑就知道他和悯希不是一路人,他不喜欢弱里弱气的男的,不喜欢手上连肌肉都没有软不拉几的人,那个人从头到脚,不管穿上衣服丶脱下衣服,都不对他的口味。
他应该对那个人的死感到无所谓,应该对那人的模样逐渐淡忘,应该到後面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最後顺利从军校里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去到军区任职,成为别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而不是在这里听着骚叫,把自己弄破皮。
甚至这段睡觉要听丶考试前要听丶播放记录已经有几百万次的音频,也是他当初在不能理解的状态下录的。
慕仑和乌庚行不同,他没那麽窝囊,悯希冷一下脸就不敢对着呛声。
那晚他从外面练完拳击回来,听到悯希不在,直接跑去会客厅,当着那贵族的面,将悯希抗抱到肩上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悯希半梦半醒,醉得不停哼哼叫,难受得眼泪一直往外流淌,还往慕仑大腿上蹭。
慕仑找到一条白丝绸捂在他嘴上,捆成结,不准他叫。
悯希就哭,哭得很凶,像遭到虐待两天不给猫粮吃的小猫幼崽,把自己蜷缩起来哭个没完,慕仑只好把白丝绸摘下来,问他要干嘛,为什麽要那麽不老实。
悯希眨巴着雾气蒙蒙的眼睛,说要去月亮台。
月亮台,是莎里斯蒂星际号称能伸手碰到月亮的山峰,视野辽阔,风景优美,传闻有人曾在那里见到过搭云桥下来游玩的月亮之神。
这种无稽之谈,用头发丝都能想到是台里的人,故意捏造放出去的噱头,但悯希偏要闹着说要去看月亮神。
当时的慕仑脸色极臭,大晚上抱住醉醺醺的悯希,跑去月亮台上买票。
慕仑不是第一次去月亮台,这里规矩繁琐,不准外带水和食物进去,也不准在里面做任何有可能会亵渎月神的行为,例如不能吐痰,随地撒尿。
慕仑本身口欲匮乏,每次去身上口袋都空空的,无意间成了遵守规则的听话游客。
但那回,慕仑左边口袋塞满面包巧克力,右边口袋装着两瓶蜂蜜水,在月亮台检票壮汉的盯视下,抱住悯希要进去。
壮汉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擡手在食物和水打上红叉的标识牌上用力一敲:“月亮台内部禁食禁饮,这条不准撼动的铁律人人皆知,你想渎神?”
慕仑被挡住,眼神阴鸷:“这个人醉得难受,没看到?再废话,我不仅渎神,我连你丶连神一起杀,我倒想看看这条铁律是不是真那麽难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