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星舰迎面撞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机动装置失控,整个人被狠狠地抛飞出去,撞在一块巨大的金属残骸上。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通讯器里传来缪维桢近乎失控的怒吼,以及突击艇引擎过载的轰鸣。
等他再次恢复些许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回了突击艇内。缪维桢正半跪在他身边,一只手紧紧按住他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仍在操控着飞船进行规避。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温翎从未见过的丶近乎恐慌的情绪。
“撑住,”缪维桢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按在他伤口上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我带你回去。”
温翎想说什麽,却只咳出了一口血沫。他看着缪维桢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暴起的青筋,忽然觉得伤口似乎没那麽疼了。他艰难地擡起没有受伤的手,轻轻覆在缪维桢按在他腹部的手背上。
“……任务……完成了?”他气若游丝地问。
缪维桢低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因疼痛而湿润的眼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完成了,”他哑声回答,操控飞船冲出了星骸区,将追兵甩在身後,“别睡,温翎,看着我。”
温翎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缪维桢的脸上沾了些许血迹和污渍,几缕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更加让他移不开眼。
缪维桢心头那股混杂着怒火丶担忧和後怕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温翎的额头,两人呼吸交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生命的微弱流逝。
“温翎,”他再次叫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立下誓言,“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温翎感受着额间传来的温度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终于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用尽最後力气,蜷缩手指,勾住了缪维桢的手指。
突击艇冲破星骸带,向着基地的方向疾驰。
“叮——叮——叮——”
温翎在剧痛中恢复意识时,首先闻到的是凯斯医生身上消毒剂的味道,然後是缪维桢身上那股熟悉的丶带着雪松与冷金属的气息,此刻这气息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大半。
他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疗区的床上,腹部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但每一次呼吸仍会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医疗区的灯光被调得很暗,缪维桢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微微前倾着身体,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缪维桢看起来糟透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沾着血污的制服,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整个人像是刚从某个残酷的战场上撤下来,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硝烟味。但当他发现温翎醒来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火焰。
“别动。”见温翎想开口,缪维桢立刻制止,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按了呼叫铃,另一只手却将温翎的手握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什麽重要的东西。
凯斯医生很快进来,仔细检查了温翎的情况。
“失血过多,内脏有震荡,但生命体征稳定了。需要静养至少两周。”他看了一眼缪维桢,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你们两个都需要。”
凯斯离开後,医疗区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温翎看着缪维桢憔悴的脸,想起失去意识前那个抵着额头的触感和那句不容置疑的“不准你死”,心头泛起一阵复杂的暖流,夹杂着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任务……”温翎的声音虚弱,但带着关切。
“完成了,侦察小组安全返回,那艘联邦侦察舰被罗砚带人後续清理了。”缪维桢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温翎的脸,像是在确认他真的已经脱离危险,“你破坏校准器的那一击很关键。”
温翎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你的伤……”
“我没事,”缪维桢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但握着温翎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绪,“是你……”
他顿了顿,似乎後面的话难以啓齿,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不该冲出去。”
“当时……那是唯一的选择,”温翎看着他,绿眸因为虚弱而显得更加清澈,却也更加坚定,“我不能看着你……看着大家被困死在那里。”
缪维桢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温翎说的是事实,在那种情况下,温翎的冒险一举确实为他们赢得了生机。但理智上的认可,无法抵消当他看到温翎被能量冲击撞飞丶浑身是血时,那种几乎将他吞噬的恐慌和暴怒。他习惯于掌控一切,习惯于承担最危险的部分,却第一次有人为了护他而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这种陌生的丶被保护的感觉,让他心绪复杂难平。
“没有下一次,”良久,缪维桢才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後,跟紧我。”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将温翎彻底划入自己羽翼之下丶不容再有任何闪失的占有。温翎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轻轻回握住缪维桢的手,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