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顾筠的两只手就放在她的肩上,略微压低了身子看着她说:
“你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她别了别嘴,有些不大自在的说:“没怎麽。”
男人眯了眯眼:“我都说了这些小事我自己可以,且府里又没有旁人,你便是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去说道,何必要亏了自己起的这般早。”
外面的黑夜在渐渐变蓝,夏琳琅擡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
“怎麽,顾大人是想同我生气来着?”
顾筠轻叹,语气放软:
“彤彤,你这些日子忙库房的事本就分不开身,自个儿都没休息好,又何必来照顾我。”
又想起她这些日子的辛苦劲儿,以及昨晚睡觉都在做梦的事,心里是软的不行:
“我这是在心疼你。”
有的人便是具备如此的能力,你以为他冷心冷情,不通情爱,可一旦爱上之後,便能共情对方经历的所有,好的有,坏的也有,如沐春风般的让人难以拒绝,一下就能让人卸下所有的防线。
夏琳琅仰着脸看他,心中柔软的地方被什麽东西轻轻拂过,一听这话便知他是认了真,别了别嘴,这才正了正色回: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想说什麽,可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大理寺里忙前忙後,披星戴月的,我都已经有好些天没同你说过话了,今天再要睡过去,就又要等晚上了。”
顾筠默默的听着,没说话,但还是看着她,眼神里是没有全然相信她的这番说辞,毕竟此前最长的一次,二人在一月有馀的时间里都不曾见过,那会也不见她像如今这样。
她被那眼神看得受不了,也知道在他面前自己藏不住心思,不自觉的躲闪了一下眼神,咕哝了几句,说的也慢吞吞的:
“我没有说谎,再有就是,这些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而你每次都是故意偏袒不让我去做,反而还…”
她边说,边看了顾筠一眼,後面要说的话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他有心要偏袒,每次要做这些事时都找借口将她支开,还纵容她睡到日上三竿,就算是起了,也不让她去做这些分内之事,反而在给她拾掇收拾东西……现在想想,倘若这些事要是传去外面,坊间指不定会在背後怎麽编排她。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底气渐渐不足,顾筠却是听明白了,失笑了一声:
“怕什麽。”
夏琳琅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顾筠掰正她的身子:
“你是我顾筠的妻子,是顾家明媒正娶擡进来的少夫人,我都不曾说过什麽,旁人又有什麽资格来说道?”
“我只是担心…”
没等她继续说完,顾筠打断,撩开身前的衣袍就坐在她身侧:
“杞人忧天,你不是都做好准备要同我去见阿娘了,既如此,还用得着在这胡思乱想?”
诚然,这桩婚事的初衷,不过是两人的各取所需,但时至今日来看,对于当初的目的或许大家早就已经抛诸脑後,眼里,心里所思所想皆是对方,那一纸的契约,早就已经形同虚设。
夏琳琅听着这话眨了眨眼,动容的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不语,毕竟,假夫妻是不必做到这样,也无需为了要宽慰她而特地说这些话。
他修长的双手撑在膝盖上笔挺的坐着,宽大的袖袍拢着大半个身子,上面隐隐若现的暗纹在熹微的晨光中散发着光泽,又配上他这幅认真的表情,偏生就给人一种威严又安定的错觉。
夏琳琅看着他这样,没忍住的咕咚了一口涎水,同他说起旁的话来:
“你在大理寺也是这样审那些犯人的?”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顾筠眉毛一挑:
“怕了?”
她摇摇头,到底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憋着笑在回答:
“倒不是怕,只是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以前在闺中的先生。”
“他是什麽样的?”他状似无意的问。
夏琳琅偏着脑袋,稍微回忆了一下,想了想幼时那位西席先生的模样:
“古板,无趣,寡淡,教条…”
那老先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虽说只考中过童生,但那满腹的经纶和所习的四书五经,教授她一个闺阁的在室女是绰绰有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