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褚明彰与普通人也没什麽区别,他爱吃甜的,不喜欢辣的,可李知喜欢。他会在周末来临前与李知坐在一起挑选正宗的川菜馆,吃菜的时候嘴唇会被辣的通红却又嘴硬说没感觉,然後狂喝好几杯水。
李知会忍不住笑起来,然後褚明彰就要生气,具体表现在与李知走在一起时不说话。
虽然他平时也不说话,但现在李知已分辨出来了,他什麽时候是正常状态,什麽时候是生气——
这时候李知就会说想吃冰淇淋,可当店员将冰淇淋甜筒交给他时,他又会反手递给褚明彰。
“下次我们不来这家吃了吧?我觉得其实味道也挺一般的。”方才就着水煮牛肉吃掉满满一大碗冒尖米饭的李知违心道。
褚明彰接过甜筒,目光落在微微仰头看他的李知身上,说他觉得还可以,下次还来。
于是李知就笑起来,褚明彰看他一会儿,又移开视线,低头咬了一口冰激凌——看错了吗?低头时褚明彰的嘴角似乎也勾了一下。
他会赖床,会在喂猫时不小心被抓伤而苦恼。
家庭医生过来给褚明彰清洗伤口,注射疫苗,李知坐在一边看着,褚明彰则转过头去:“你看什麽?”
“你看起来不像这种人。”李知说。
“像哪种人。”
“会去喂猫的……”李知歪了下脑袋,“爱心人士。”
褚明彰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是我第二次喂猫。”
“也是我第二次被猫抓。”
他说这话时,无视了家庭医生的阻挠,垂首点了一支烟。李知静静地等待着,等外人走掉了,褚明彰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七岁那年家里的院子里跑进来一只猫。”
他顿了一下,说:“毛发灰漆漆的,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不好看。”
“我不想管它,但它一直叫,所以我折返回去了,我给它洗了个澡……挺意外的,其实它是只白猫,还挺……”褚明彰犹豫了一下,“挺可爱的,我还没想好之後该拿它怎麽办,当时的管家就过来了,他要将猫带走,我当然不愿意。”
“猫受了惊,在我手上划了一道,窜走了。”
李知一直屏息凝神地听着,可是褚明彰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李知不由自主地开口问他:“然後呢?猫怎麽样了。”
褚明彰看着他,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他吸了一口烟,声音有点沙哑:“没有然後了。”
管家被辞退了,他们告诉褚明彰猫跑走了,可是没两天褚明彰在院子外面看到了沾染着血迹的一大撮猫毛,七岁的褚明彰找上了他妈妈,“猫呢?”
那时候他还心怀期待,期待他妈妈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说猫跑掉了,哪怕褚明彰心里知道这不是真相,他也会相信的——但他妈妈说了实话:“死掉了啊。”
“野猫有病菌啊,你看到了应该离远一点,然後叫人过来把它赶走……唉,为什麽要哭啊?”
“为什麽要哭啊?”小小的褚明彰被她抱住,她朝人招招手,家里的新管家抱着一个绒窝走过来,里面也是一只猫,漂亮的品种猫,没比褚明彰那只野猫大多少。
“你看,很漂亮很可爱哦,它可是cfa的幼猫组冠军,明彰,如果养猫的话应该养这样的啊。”
褚明彰捏紧拳头,别过脸:“我不喜欢它,你把它送回去。”
“为什麽?明明它可爱那麽多……明彰,你也不要太为难妈妈了啊,把一只野猫带回家,这像什麽样子?”
“那种脏兮兮的野猫,你应该离它们远一点……”
当然那只品种猫也没被留下,最终又被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褚明彰并不清楚。
之後的很多年他都没有再亲近过猫这种生物,谁知道今天一碰,又见了血。
“啊,好可惜。”李知有些遗憾道,“是你微信头像的那只猫吗?”
“嗯,只拍了那一张。”
李知抱着腿,侧头看他,褚明彰的侧脸氤氲在缭绕的烟云中,弥散的烟雾将他们两个人拢在了一处——李知不知道为什麽褚明彰要与他说这些,但他莫名觉得褚明彰与他之间的距离,变近了一点。
丝丝缕缕的白烟像是丝线,将他们绕在了一块儿,李知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李知喜欢看褚明彰抽烟——这时候的褚明彰会显现出一种罕见的迷茫与脆弱,他的心被撕开一个小口,李知能短暂地看到他的内心,这令李知着迷。
但他很少抽,只有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才会去碰,李知也就见过两次,一次就是这回,还有一次……
还有一次是今天。
李知推开门的时候,褚明彰正坐在阳台抽烟。
“……明彰哥?”李知有些惊讶地出声,他换了鞋,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你怎麽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去乐团排练。”
“我今天没去。”褚明彰仰头看他,泛着猩红火光的烟头向下点了点,李知便顺其自然地坐下,他眼也不眨地看着褚明彰,一旁的地上还散着几个被碾灭的烟蒂。
李知问他:“明彰哥,你抽了多少?”
褚明彰打开烟盒看了一眼:“没多少,小半包吧。”
李知又说:“明彰哥,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