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彰掸了掸烟灰,他仰起头,双唇又靠近烟嘴吸了一口,眉头轻轻地蹙着,话语有些含糊不清:“没怎麽。”
李知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褚明彰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身旁一热,是李知贴在了他身边。
褚明彰一转头就能看到李知放大的脸,那双眼睛显得更大,明亮的像浮了一层水光:“明彰哥,你不开心吗?”
“和我说说话吧。”李知又向前靠了靠,说话时眉尾往下坠,看起来极其的担忧,“你在想什麽呢?”
褚明彰就这样看着他,像看到美杜莎眼睛的人,变成了一座一动不动的石像,直到夹在指间的烟燃烧到指尖时,他才骤然回身。
褚明彰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向後退了退,他风牛马不相及地问:“李知,你会抽烟吗?”
李知犹疑片刻,没有回答。
褚明彰露出了个很浅淡的笑:“来试一下,我教你。”
他碾灭了指尖的烟,又抽了一根新的出来,叼上後左手一拢,伴随着火机开盖“叮”的一声响,香烟被点燃。褚明彰再擡头时徐徐吐出一口烟雾来,“就这样,很简单。”
他放下火机,将一边的烟盒递给李知:“试试。”
李知盯着烟盒看了一会儿,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接,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褚明彰完全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直起身,一手撑在褚明彰一条腿上,没有片刻犹豫地就着褚明彰的手咬上那烟嘴,他闭着眼睛吸了一口,从褚明彰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颤动的睫毛丶尖瘦的下巴,以及扬起的颀长的脖颈。
李知缓缓地睁开眼,烟雾轻柔地散出去。
李知吸烟的动作很娴熟,甚至比褚明彰还要娴熟,他侧过脸,眼皮半垂着。他像喝醉酒的人一样笑:“试过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几厘米……不,可能连几厘米也没有,两个人相隔的越来越近,鼻尖交错着触碰。
他们能数清楚对方的睫毛,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世界变得很安静,那根燃着的烟落在地上,自顾自地燃烧着,被风吹动的猩红火点像跳动的心脏。那一刻他们连风吹过的声音也听不见,落在耳朵里的,只有对方不是很稳的呼吸声。
“明彰哥,你很难过吗?”李知像是在用气音说话,羽毛一样拂过褚明彰的耳朵,“我知道的。”
“很痛苦。”
到底是什麽给了他错觉?褚明彰眼里的自己,还是频率不稳的心跳声……那一刻李知什麽都想不起来,一切感官都封闭——除了嘴唇相贴时的触感。
李知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撑在褚明彰的肩膀上,湿软的舌尖描摹着优美的唇形,水声引人遐想,动作是那麽的生疏。
他尝到了卡比龙总裁独特的黑巧味道,苦涩的,却又让人上瘾……就好像褚明彰这个人本身一样。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李知讲不出确切的时间,非要说的话,大概是一支烟熄灭的时间吧——就在那支落在一旁的烟快要燃烧到尽头的时候,李知被人猛的推开了。
这股力道令李知措手不及,他跌坐在地上,而褚明彰遽然站起来,正正好好踩在那截烟头上,烟头被踩灭了,方才那些迷乱的丶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
“……明彰哥…”李知试探着叫了一声,他尝试着笑,尽管笑的极其僵硬而不自然,“怎麽了?”
褚明彰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像一个终于清醒过来的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抓在阳台的栏杆上,那只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李知都害怕他将那栏杆握烂了:“你在做什麽……”
“他妈的在做什麽?!”
李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褚明彰,暴怒狰狞,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比起害怕,更多的是茫然与委屈——
不对吗?他做错了什麽,是他理解错了吗……
那褚明彰又是什麽意思?那些自然而然的迁就,时不时释放出的温情,以及那些欲说还休……又是什麽意思?
为什麽…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李知的头脑一片空白。
“明彰哥……”李知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带上了哭腔,“什麽意思?”
“我不明白,我不懂……”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褚明彰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大门:“走。”
李知浑身发冷,手脚像被钉住了,褚明彰这才肯看他,他朝李知大吼:“你走啊!”
“别他妈再让我看到你。”他说完这句话,猛然别开脸,好像多看李知一眼就会脏了他的眼睛一般。
这样赤裸裸的厌恶匕首一样扎进了李知的心脏,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李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又如何从阳台走到玄关的。
他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尖刀上,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殷红血迹。
大门关上,形成了一道屏障,彻底将李知与褚明彰隔绝在两个世界里。那一刹那,李知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没有支撑地瘫坐在地上。
他终于克制不住,失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