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
沈大栓美滋滋的摩挲着桌上的碎银,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银色光泽闪亮,这被绞出来的切口线条优美,这手感……
“爹!”沈江嘭的撞开门,举着一串大钱嚷:“看!这是我这月的工钱,足足有三十文!”他这个月比上个月多割了几筐猪草,零头也没被抹掉,直接计入下月凑整。
沈大栓轻哼一声本想按照以往那般打压儿子的气焰,但是对上他亮晶晶的小眼神,还有手上被草叶割出来的细碎痕迹,沈大栓心里一软,大手罩住儿子脑壳揉搓:“不愧是我儿子,真能干!这钱你自个儿存着
罢。”
沈江懂事,前几月挣来的几个钱都交给家里补贴家用了,沈大栓今日领了工钱心情好,心想往后他每月都有钱拿回来养家,还贪儿子这点子做什么?大手一挥就让沈江自留。
沈江徒然被老爹亲近,脸颊一红,心中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道:“那,那好吧。”他嘀嘀咕咕的数出十五文打算交给阿娘保管,剩下的计划买京报来看的。
沈大栓听他要将钱花在买报纸上,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按照往日的想法他是不觉得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处的,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卫所在林大人与褚指挥的带领下正在酝酿着一场变革,恐怕他们的下一代再也不用走前代人的老路——沈大栓看不清楚林大人的心思,但他知道日子变好,这就足够了。
即便自己人微言轻,但他心里默默的支持着林隽和褚指挥,还有屯田司为他们奔波的诸位。
武清卫军户手里有钱,附近的村民纷纷将家里产出背到都司这边贩卖。军户们手里松快,随着交易的火热愈发吸引周边村民过来赶集售货,渐渐的这里竟发展成了闻名于周边的‘武清集’,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褚指挥优中选优挑了一批工人出来做粉条做海带味精,一时又忙不迭的派人去天津卫催秦指挥送海带过来——天津卫搭上武清卫高速发展的东风,算是吃到一块肉。
秦指挥偷摸到球场看过武
清卫的小摊后羞涩的向褚指挥发出想在摊子上上货的请求:他们卫那些吃不完的咸鱼、海货能不能也摆上小摊赚个小钱用用捏?
听说城里老百姓最喜欢海味干货,他们不是渔民,只偶尔打些零碎海产品,吃又吃不完,丢掉又可惜。这么点东西不好摆到干货店占位置,武清卫又不一样了,秦指挥厚着脸皮表示:自家兄弟,帮帮忙嘛。
褚指挥无语的应下。
两卫勾勾搭搭处得分外和谐,隔壁的通州卫、涿州卫犯了红眼病,大家以前都苦哈哈的,凭什么你们就能一朝脱贫奔小康?
尤其是通州卫的王指挥对褚指挥那是怨气满满:明明是他先被找上的!试验田也好工坊也好,分明是先找上他们通州卫请求安置的!
林元卓也是,他都说了所里有困难,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褚规勤那个奸诈小人,与卫老头子勾勾搭搭,他们与屯田司林隽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要不还在交谈中的项目怎么会被武清卫抢走?
王指挥仿佛忘了自己当初授意手下人拒绝林隽的那一幕,反而满心委屈,只觉得属于自己的鸭肉被褚指挥设计夺走。
他一气之下上奏弹劾屯田司林郎中公私不分、任人唯亲;武清卫褚指挥野心勃勃、敛财目的不纯。
这两份折子在朝中引起广泛讨论。
中立的臣子倒不觉得林、褚为人有问题,只是担心卫所不安心守备却陷入谋利,是否
于国家无益?
褚指挥这次也参加了朝议,他默默的站在下面面对朝臣指责。文烁安抚的看了他一眼,褚指挥心里一轻,只要陛下相信他就够了。
文烁道:“朕此前下旨责令元卓对屯田进行改制,诸位都无意见,现在改制初见成效,何故又换了一副说辞?”
顾平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改制还罢,只那味精卖成天价,这样的揽财能力放在卫所天长日久的难保不养得某些人心大,臣建议可将工坊迁出另加管理,卫所单提供作物即可。”
这就是褚指挥所担心的事了,能赚大钱的工坊太惹眼,很快便会引来旁人觊觎。
所幸他此前已与林隽讨论出解决之法。
褚指挥略有些焦急的看了卫尚书一眼:老卫,该你出手了。
卫尚书:“……”
他站出来道:“此事诸位不必担心,不论是武清卫也好往后的其他卫也好,到底是朝廷为他们提供了田地、人力甚至是往后的销售支持——”
他似笑非笑的扫了顾平一眼,慢吞吞的说:“是以工坊属于朝廷、属于大文,不属于褚指挥、林郎中,也不属于你我任何一个人。”
“再者工坊放在卫所中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制造味精的技艺不能泄露,放在外面难保惹来他国探子打探。”
卫远这番话引得众臣沉思,卫所有军人保护,确实比在外面安全。
既然工坊所得属于朝廷,他们也没什么不满了,武清卫苦哈哈
的也是在为国库打工嘛。横竖大家都一样,他们只是患‘不均’而已。
文烁见大家都没意见了,眉头舒展,道:“卫所以往是拖累财政的存在,元卓在武清卫的试点效果不错,希望此后卫所屯田在屯田司的带领下能做出不一样的成绩。”
众臣应是。
他扫了眼王指挥的奏折,淡淡道:“京郊全靠营州卫护守,通州卫这些年无甚作为,其护卫运河的职能亦是马虎完成,可见王方才干匮乏,难以胜任指挥使一职,撤销其职,另择能人任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