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蕴面色毫无变化,“听不懂,讲清楚点。”
“印同知又犯傻,您记不记得有一天夜里,在东厂胡同往外一条巷,出了命案,後续我在巷子里捡到这串菩提子,散在地上,”梁去华越说越慢,他故意放慢语速,“您猜那晚谁去过那条巷?”
印蕴问:“谁?”
“边悯,”梁去华抓起印蕴的手,把菩提子放到他手心,卷合手指,“那日第二天,边悯半日都没回东厂,可是那段日子,边悯没有置私宅,也没有客栈有记载,您说,边悯去哪里了?”
“边悯?且不说旁的,光论你们宦人扮女人,不嫌埋汰?再说那日死了人,可在死人时辰内,边悯还在你们东厂院子里挨打。”
“急什麽,我说边悯是女刀客了吗?”梁去华一只手指擡起印蕴下巴,擡高他的脸,“咱家觉得是你。
“起先让我压案子,长得又叫人分不清男女,身形练不起来,使左刀,连砍人的力道都差不多,你叫我怎麽信你,女刀客。”
他被她伤过,伤口有多深,他最清楚,人的惯习就算刻意改也很难彻底毁尸灭迹,只要和其馀尸体一对比,精通刀术,就能看出来是否为同一个人。
印蕴一脚踹上去,梁去华不躲,反把住她的脚踝,“印同知,您的妹妹什麽时候死的?”
提起这些字眼,印蕴瞬间阴戾目光,转眼几招,将梁去华掐在地上,架刀在他颈下,“梁去华,少怀疑我,说来说去不都是猜的?”
“别动气,”梁去华转过头来看印蕴,“那年办案,印蕴你本来就该死的,现在却活得好好的。我记得你还有个妹妹,要不然咱们把您妹妹的坟挖开,看看里面的人骨有多大?确认一下到底谁是谁,办公事嘛,您妹妹在天之灵不会怪咱们的。”
刀划入脖颈,翻出白花的颈肉,血愈淌愈多,梁去华呼吸沉虚,他的唇弯到极大的角度,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答案,“蕴哥儿,别再和我对着干了。”
想要揭发一个武官是女人僞装的,万岁不会管,可梁去华是内侍,万岁爱听内侍的话,实在不行,脱了印蕴裤子看,不妨碍任何人的事,万岁不会答应,但更不会拒绝。
“你想怎麽样,”印蕴揪起他头发,硬扯高他的脸,面对自己,“梁去华,你考虑好了再说,咱俩都是贱骨,死了就死了。”
“别一天到晚死不死的,”梁去华被印蕴扯住头发,眼尾都吊了起来,活吓人,“甭杀人了,本来我替你压案子,你非不停手,如今你自己结自己的案,还不停,你让我怎麽帮你呐,蕴哥儿。”
蕴哥儿,着实嘲讽。
梁去华这态度,印蕴辨得差不多了,她松开梁去华,刀入背鞘,她直接把刀鞘丢到桌子上,躺回椅子。
她如释重负地吐口气,“真不是我。”
梁去华慢慢站起来,捂住脖子鲜血,“当真?”
“嗯。”
梁去华笑着,“那我去查,蕴哥儿老老实实在锦衣卫待着就好,明儿我送几个小宦过来你调训调训,这回您没得钱拿。您就乖乖攀附咱家,把锦衣卫的权交过来,咱家绝不叫你死无葬身处。”
印蕴不说话。
“边悯知道你女身吗?”
她依旧不答。
“左臂伤怎麽样了?”
“要烂了,”印蕴终于说话,“梁掌印可怜可怜卑职,给点解药吧。”
“求咱家。”说罢,横飞来刀刃扎穿左手掌心,梁去华猛地捏紧手,瞪向印蕴,却见她就在身前,袖中刀刃抵在小腹。
印蕴懒得和他争,淡声,“梁去华,你还是要点脸吧。”
她功夫好,能察周围动静,听得见外面围着人,还在步步贴近屋门。
最终谁也没杀了谁。
梁去华说查就查,的确不是女刀客,是西北流民入京畿,大部分是回剌过来的,其中一些流民性子野蛮,不会大姒官话,容易和京人起争执,说不了几句就动手动脚,闹大了,就是命案。查清了,当即带人控制流民。
锦衣卫的权还在印蕴手上,但攀附东厂梁去华,凡事要过问梁去华,陈放不愿意,刑了印蕴。
印蕴常常被东厂的人请上东厂院子,去梁掌印的值房,替梁掌印分担事务。
“别叫那麽大声,难听,”印蕴打个呵欠,靴尖踢了踢跪在地上那小宦的嘴,“你们梁掌印喜欢叫得好听的。”
地上跪着四个小宦,都被绑了绳,药效起了,扭得像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