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时神“他还在!他会回来的!”……
“时神?幽冥原是这般称呼我的。”虚空之中的声音平静旷远,没有段衍语调中那各式各样的充沛情感,冰冷淡漠,虽同段衍的声音一模一样,却令陵稹陌生无比。
他神情难看至极。
时神的权柄乃是时间,祂不受时间因果的束缚,凡人需先有生命,後方可有人生;祂却不同。
即便祂刚刚才从神之宿体之中诞生,是最年轻的新神,却在诞生瞬间便已处于时间的任何一隅,掌控万古时空,比天地都更古老。任一时空都有祂的尊名,都受祂的注视。
他万万想不到段衍会是这位神明的宿体……难怪天篆绡可回溯时光的传说由来已久,真正能做到的只有段衍一人;难怪段衍总能从不同的时间段回来找到他……
“宿体?”他的意识在神明面前根本无处可藏,祂道:“这麽说倒也无错。他是我的人性,人性乃混沌意识之根本,神性之基石,我确实赖他而生。”
“那他在何处?”陵稹顶着在神明面前的巨大压力,注视虚空。
“人性脆弱,心结既解,执念尽消,便不复存在。你今日解开了纠缠他多年的心结,恨爱欲都满足了他,他也别无所求。是你帮他消失的。”
陵稹断不能接受:“不可能!”
祂的语气不因他的愤怒与质疑産生任何波动,一如最初的平和:“也是你令他出现的,你昔年在时柱内日复一日地注视银河尽头,令人性萌生。出于好奇,他想来寻你,于是携一缕混沌之气塑造身躯,脱离混沌,却错误地进入别的时空,其所携之气在颠沛中一分为二,浊气流落魔界,因而有了那只凤凰;清气流落幽冥,因而有了你与你的诸多同胞。我的使者们令这二者融合再生,得到你的段衍,你又帮他经历了人完整的爱恨贪痴欲,已臻圆满,至我降临。”
“简而言之,是你令我萌生人性,又助我降临。因此我愿给你机会。”时神从虚空中伸来一只手,递到陵稹跟前:“回来吧,同他一样,摆脱□□,舍弃自我,回归混沌,组成完整的我,令宇宙万界恢复无序。”
陵稹後退几步,手中的剑已在颤抖:“滚开。”
时神的手却已不由分说触碰到了他的额头,似乎要强行夺走他的血肉与灵魂之中的先天清气,陵稹还未来得及反抗,後背处的那小小伤口却在此时突然灼烫不已,霎时,他身周突然迸发的璀璨光芒击退了时神的手,陵稹微怔,时神似乎也在惊讶。
半晌,祂道:“人性在你身上留了烙印,你不点头,我无法让你回来。你还在犹豫什麽,他已经不在了。”
“他还在!他会回来的!”陵稹竭力维持的冷静终于彻底破功,他撕破梦境空间逃了出去,时神的声音被他甩在背後:“你终会後悔今日决定,恳求我让你回归的。”
陵稹离开梦境後第一件事便是回云墟阁寻找这个时间段的段衍,然而,刚抵达云墟阁,他便惊愕地愣在原地——溅入窥尘目碎片的右眼视野之内,尽数是金砂,密集到织成了网,将整个云墟阁笼罩其中。
他想起昏昏欲睡之时段衍塞给他窥尘目时的提醒:若在人身上瞧见了金砂,说明已经是那怪物的傀儡了。
那……要是整个范围都被金砂笼罩了呢?
他不敢细想,避开人群,在云墟阁上上下下每个角落寻找段衍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不仅如此,门内他的寝屋,他的名谍,世人对他的记忆也尽数消失,竟只馀他与他的情魄记得,就像从未有过这号人一样。若非他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和凤凰之气还在,他甚至要觉得段衍这个人都是他的幻觉,是一场过于漫长的梦。
他在角落里拾起在地上翻滚瑟缩的装着他情魄的玄猫,它为他承担了极致绝望带来的心碎折磨,令他还得以站着冷静分析,它却因此痛苦不堪。
他只能临时封了它的知觉将它带在身上,提剑寻到玄准,玄准似乎早料到他会来,他提剑闯入时,玄准已是一副等待多时的模样。
左眼视野之中那尚是那个仙风道骨的慈祥老者,右眼之中……却已是一具被金砂织成的丝线完全缠裹着的傀儡。
陵稹冷冷瞪着他:“你们到底做了什麽手脚?”
玄准张口,流淌出的却是段衍……不,时神的声音:“人性是由混沌到我之间的过渡産物,他的消失会同时带走他産生过的任何因果。你很快也会忘记他。”
陵稹挥剑欲要斩碎他,却不知为何平素能摧枯拉朽的剑气此时对周遭的一切竟毫无影响,自是也伤不了玄准。
时神淡淡道:“你同你的同胞们一样,也是他産生的因果,只是因你身上有他留下的烙印才尚存于世,但也已影响不了现世分毫。”
陵稹强行忽略祂所言,立马又动身去了魔域。魔域并未被金砂侵染,他心头稍稍松快了些。
当年强行从须弥狱中脱身後,他便立刻从云墟阁中夺走小凤凰的尸首,存在玄冰魔殿下的万年玄冰之中,保存完好,以期有令它复活的一天。可千离听他说起凤凰竟是惊讶无比:“世上竟还有凤凰?陵兄,你莫不是在同我玩笑?”
“你说将它的遗骸保存在玄冰魔殿?”千离摇摇头,无奈道:“既然你执意这麽认为,那我带你去瞧瞧吧。”
偌大玄冰中空无一物。
千离见他面色难看,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把梦跟现实弄混了?”
“梦?”陵稹取出窥尘目的碎片,“那月婆之物怎会在我身上?”
千离轻声道:“你要不再仔细看看?这只是一块琉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