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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时神 他还在他会回来的（第2页）

“不……这不可能。”陵稹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他不信段衍是真的完全消失了，他明明说了他会回来，会赢过神性的。

他甚至还回了一趟幽冥。幽冥通道未啓，强行进入耗了一番气力，他不顾长老们的阻挠打开圣殿，大殿中央的圣井还在，里面层层叠叠的尸骨却尽数消失了，他跌坐井边，浑身冰冷：“怎会如此……都去哪儿了？”

枯闻同一衆幽冥长老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圣子大人，您在找什麽？”

陵稹擡头看向巨大的影子们：“在我之前的那九万多具被你们抛弃的，被你们称为失败品的尸骨呢？”

“您在说什麽？”影子们疑惑地面面相觑：“世上仅您一缕先天清气，气运终于眷顾我幽冥一回，叫我们仅用一回便成功迎来您的降生，何来的九万多具失败品？”

陵稹闭了闭眼睛，虽已猜到大概率是这个回答，他还是心如死灰。是时神将段衍在人间存在的痕迹尽数抹去了吗？还是说……真同祂所言，祂的这缕人性，真的已从人间彻底消失，再也不回了呢？

时神的字字句句在他脑中回荡：“是你令他消失，也是你令他出现，令我人性萌生，令我得以降临。”

他觉得他不该信，他只是少时无聊寂寞，才成日在时柱之中凝望璀璨夺目的银河，向往着幽冥所没有的色彩与光明；他也只是循着内心，将满腔爱意回赠予为他在凄清冰冷的幽冥带来温暖的人，磋磨多年，方在今日幸运地同他解开所有误会，两情相悦，可一个时辰都没到，他今生头一回得到的这般梦幻美好便支离破碎……

他如何能接受，他所珍视的，所爱慕的种种，竟会致今时今日？会致这位将令天门开啓，吞噬六界每一个时空的无上之神降临？

他忽然想到什麽，扭头望向枯闻：“我的圣职，是谁给予的？”

枯闻微怔，旋即道：“是赤罗大人，哦不，赤罗翻阅时神留下的神谕时寻到的解决之道。我族蒙受污染，被困于这等怪异之躯，若您……”他不忍心说那些，只是顿了顿，继续道，“便可封印天门，令污染停止。”

“时神……”陵稹忽失声发笑，是啊，祂想要他的血肉与灵魂促成完整混沌，却因人性留下的烙印无从下手，需他点头。那在万年前留下神谕，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族群，为六界自行前往天门献祭，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天门能不能真的封上谁也不知道，但一旦献祭成功，他的血肉与先天清气自然归天门後的时神所有。他前几次的献祭失败，应是段衍在门後同混沌，同时神抗争的结果。

他觉可笑，蹉跎半生，为的竟是这个。他毕生坚定的职责和使命……只是个笑话，是时神大笔一挥之下给予他的嘲弄与算计。

他这一生，还剩什麽值得坚持与珍重的东西麽？

“圣子大人，”枯闻担忧地看着他：“您的眼睛在流血。”

“怎会，我已经……修复了伤处……”话出口，他才後知後觉到自己其实是在哭泣，也不知是悲伤过甚，还是方才的眼伤崩裂，两只眼睛中汩汩淌出的竟是殷红血泪。

意识到自己在流泪这一瞬间，排山倒海般的悲伤与绝望终于姗姗来迟。失去知觉的情魄无法帮他分担，他只觉自己似乎在缓慢失控。

“圣子大人！圣子大人！”他隐约听见身边长老们的疾声呼唤，眼前跳动着枯闻不断在他面前忙碌的身形，他不知他们在急什麽，只看见有仿佛无穷无尽的猩红液体从他口腔里涌出来，温热的，腥甜的，与他的泪水混在一起，将他的视野染成一片通红。他觉得意外，原来人在极度悲痛与绝望时还有比流泪更剧烈的反应。

他不知自己何时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枯闻盘坐在圣池岸边，语气严肃：“您常年不回也就罢了，一回来又是泣血又是呕血的，可把人吓坏了，您到底遇上了什麽事，能让您心气折损破碎成这样？”

枯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池中人双眼空洞，靠在池边，垂眸望着圣池中数不尽的墨莲，眼角又有血珠滑落。

良久，他才听见他的声音，极度平静，却令他不寒而栗：“我的存在，是不是本身就是个错误？”

枯闻大骇：“您……您在说什麽？”

陵稹沉默良久，忽笑了：“没什麽，你只当是个胡话。”

错误便是错误吧，他还有事要做。他不信人性已无，不信世上再无段衍，若段衍留下的因果真的荡然无存，他不该还能活到此时，而早该在第一次前往天门献祭时便倾尽血肉与魂魄，是段衍拒绝了他的献祭，留他至今。

这证明时神在撒谎，段衍还在，祂的人性还在。他必须把人性找回来，起码在这之前，他于这世间还有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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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衍的意识时有时无，他能听见这该死的怪物用他的声音对着陵稹说的每一句话，却什麽都做不了，像被压在泰山之下的一根枯草。

他觉愤怒，他就是段衍，才不是什麽狗屁时神的人性，而应说这个所谓时神是寄生在他身上的神性，他才是主体。

但他也好，时神也罢，都因缺少最後一缕先天清气而无法获得完整的时间权柄，只能影响过去，无法决定未来，离全知全能还差了一大截，这于他这个暂且处于弱势的意识反倒是个好事，意味着时神或许并非坚不可摧。

他其实很想去找神皇问个究竟，问祂是不是早知如此，所谓集齐眼泪，只是个配合时神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让他尝尽人间苦楚，精神脆弱不堪，给这个神性钻空子的机会？可惜他如今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靠留下的烙印和凤凰之气艰难感应陵稹的状态。

他忧心陵稹这个耳根子软的会被这鬼东西三言两语唬得团团转，时神这些话显然是冲着击溃陵稹的精神防线，令他自甘献出先天清气，灭绝己身去的……好在陵稹现在还没做什麽傻事，虽精神萎靡，起码还活着。

但他又实在忧心。不行，他必须做点什麽，就算什麽都做不了也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