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琼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眸:“皇祖母告诉我,宫中已经进了新人,为东宫的位置而来。”
其实这是傅苒告知她的消息,但说是太後,便无从查证,萧徵不可能去和祖母对质。
可萧徵只是顿了一瞬间,而後目光不闪不避,还是像往常那麽温柔地看着她:“嗯,她们不会影响你的。”
他的态度过于坦然,以至于苏琼月生出一丝荒谬感:“你要纳别的妃嫔,不是吗?”
他为什麽可以这样理所当然?
“阿月,”萧徵终于叹了口气,“你得体谅我的难处,父亲向我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不能直接拒绝,他不是只有我一个继承人。”
他已经有个弟弟,尽管年幼,却并非毫无威胁。
这对他来说,是心照不宣的桎梏,从在洛阳的那些日子里,他就已经明白,他只有对父亲有足够的价值,才能不被放弃。
尽管他从未想过对不起苏琼月,但眼下的情况,他也必须要顾虑。
苏琼月眼中是深深的失望:“那你为什麽不能一早就告诉我,要让我最後才听说,然後告诉我必须接受?”
她和谢青行的过往早已结束,她无意把萧徵和谢青行比较,可是两人终究有所不同。
过去,她从没有想过读懂谢青行,在宫中相识许多年里,她都只是像个小女孩一样率性撒娇,肆无忌惮地寻求自己被偏爱的迹象。
因为她总是相信谢青行不会伤害她,而且从未曾怀疑过这一点。
但萧徵是截然相反的。
他如同一场捉摸不定的春雾,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所有或许存在过的爱恋和亲昵,都隐藏在朦胧微凉的雾气里,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萧徵甚至连这个问题也没有正面回答她。
他只是说:“阿月,我很抱歉。”
苏琼月听他说过很多次,在他告诉她要来到建康的时候,要她好好侍奉太後的时候,要她忍受来自他父亲的不满的时候。
可这次她并不想再听到这句话。
他总是在道歉,那麽温柔,也那麽疏远。
苏琼月挣脱了他揽在肩上的手,走向内室,离他越来越远,俯身抱起她最珍爱的琵琶。
“郎君还是世子的时候,教会了我很多曲子。”
苏琼月背对着他叹息道:“真是奇妙,已经是这麽久之前的事情,我都不太能想起来,郎君那时候是什麽样了。”
萧徵停留了很久,缓缓道:“是啊。”
沉默如同帷幕般隔绝下来。
他望着苏琼月的背影,有那麽一瞬,他似乎想要上前,重新拥抱她。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麽做。
就像过往的很多次一样,他的声音平稳而温和:“那你好好歇息。”
萧徵推开门,不再回头。
穿过回廊,他在廊柱的阴影下脚步渐停。
因为傅苒抱着一份来东宫递送的文书,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了他面前。
“太子殿下,我能不能跟你说一些话?”
萧徵接过文书,找了处安静的私密空间坐下,与她相隔着琴案,态度依然温和:“长宁,你要对我说什麽?”
傅苒看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她在回忆里看到的那个少年,分明长相几乎没变,但好像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