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92章大火
傅苒再次接到郑太後邀宴的旨意,完全没有感觉到意外。
不久前郑太後又邀请了她一次,被以生病的理由推拒了。这次没有邀请其他人,只是她而已,再拒绝的话,面子上有点不太过得去。
车驾辚辚,从平整的宫道上碾过,发出沉闷规律的声响。
傅苒被引进嘉福殿的时候,殿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席精致的小宴,银烛高烧,映着满案的肴馔。
郑太後一身常服,眉眼间含着笑容,并没有对她特意摆出太後的威仪,反而像个亲热的妯娌。
她挽起傅苒的手臂,引到席间坐下,拉着她话了一会家常,从时令瓜果说到宫里新制的胭脂,言语温软,仿佛只是寻常姊妹间的叙旧。
丝竹声细细流淌,殿内表演的伶人身姿曼妙,舞袖翩跹。
郑太後不动声色地觑着她的侧脸,见傅苒对这些舞乐不是太感兴趣,她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思量。
片刻,太後放下了手里的玉箸,温声道:“这些歌舞想来也入不得王妃的眼,不如随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傅苒确实看得很无聊,只好礼貌地说:“那就多谢太後的好意了。”
上次家宴,她没有怎麽逛宫廷,今天才真正仔细回顾了一遍,其实和永宁寺一样,这里也没有多大变化,五年的时光还不足以刻下深刻的痕迹。
经过碧海曲池,晚风带着水汽拂面而来,池水间漾起了浅浅的波澜,里面倒映着渐暗的天光。
傅苒停下脚步,擡头看了一眼:“这里和从前还是一样啊。”
陵云台也没有变,池水碧绿,年年岁岁,似乎完全凝固了时光。
太後也停在她身侧,目光投向远处水边的垂柳,柳丝低垂,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着。
郑太後不由得轻声喟叹:“还记得我初登後位时,宫中便是这般光景了,如今人已经不复青春年华,朱颜易逝,宫墙却年年都是这样鲜红。”
傅苒侧过头,灯火映照下,太後的面庞虽然敷着薄粉,但仔细看过去,眼角眉梢间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
她忍不住道:“太後分明还很年轻,为什麽会这样感叹?”
太後唇边挂着笑意,怅然地摇了摇头:“和我最初见到王妃相比,早已经老去许多了。”
在一群宫人的跟随下,她们绕过回廊,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略微偏僻的宫苑。
曾经卢充华的住处,现在门窗紧闭着,一片寂静。
傅苒擡起头,就看到了不远处另一座同样沉寂的楼阁,那是以前的宫廷禁地,在华阳长公主住着的时候,被称做椒兰阁。
那里已经解禁,但依旧荒芜着,没有人打理,在夜色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郑太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片地方,今年大约就要拆去了。”
风穿过空寂的庭院,带来一丝凉意,傅苒收回目光,准备有话直说:“太後今日邀我前来,又特意引我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麽?”
郑太後微微一怔,随即展颜微笑着,眼神里充满恳切:“王妃实在多虑了,我只是许久未见王妃,心中挂念故人,所以想同王妃说说话罢了。”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我绝无恶意,王妃不必如此戒备。”
傅苒没有拒绝:“所以,太後想聊什麽呢?”
“没有大不了的,只是关于王妃的来处,我隐约有所听闻。”
郑太後握住她的手,神色说不出的诚恳,“就算我无意深究,可只想问一句,王妃终究是异国之人,即便清河王如今不怀疑你,以後难道不怀疑吗?我想,王妃还该早做打算才好。”
原来是这件事。
傅苒心想,说得是很对,她听起来也觉得好有道理。
但这就是不了解晏绝了。
他是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人吗?别说这种关系,只要他想,就算她真是细作也会解决的。
看到旁边没有人,宫人都离得很远,傅苒叹了口气:“谢太後关心,不过,我其实想问太後,你这几年,真的过得舒心吗?”
郑太後脸色微变,握着她的手下意识一紧:“王妃何出此言?”
傅苒被握得有点疼,把手抽了出来:“我只是觉得,和五六年前见面相比,太後有些憔悴了。”
她觉得郑太後和苏太後很不同,苏太後喜欢权势,也能够把握它们,但是郑太後,更像个被架在了上面,不得不继续下去的普通人。
如同一张绷得太紧的弦,并没有真的多享受这个尊位带来的权势,反而是因此被囚禁着。
郑太後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下意识避开了她:“近来天气反复无常,或许染了些风寒,让王妃见笑了。”
傅苒没有揭穿这个理由,只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前段时间收到了崔姐姐的信,她现在和夫君同在益州,过得很舒心,每天都流连在山水间。”
她看向太後,试探道:“太後……是否也曾经想过那样的生活?”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郑太後依然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道:“她过得顺心就好了。”
郑太後没有回答後一个问题,把话岔了过去。
傅苒也就不再追问,和她一起逛了逛,走回了嘉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