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您是着哪门子急,”叶裴修说,“让我妈带着陈安安去下我的面子——”
“你的面子?”老爷子怒道,“你整天带着那小姑娘招摇过市,有没有想过陈家人的面子?”
叶裴修都无语笑了。
他没再掰扯陈家人的面子怎麽会跟他有关,只是静静地看了爷爷一眼,没说话。
万字纹楠木红漆花窗外,是秋夜的凄风楚雨。
远处,山雾迷蒙,潇潇夜雨,氤氲着阵阵寒凉。
老爷子在茶几上摸到白色烟盒,又到处搜摸火柴盒。
程菲一直让他戒烟,不知是不是她又把火柴盒藏了起来。
叶裴修起身绕过茶几,用自己的打火机给他点燃了烟。
老爷子吸了一口,叹息似的说,“还是用不惯打火机。”
方才动了机锋,彼此话语间寒光闪过,此时互相递了台阶,气氛又像雨後阶下蓄的一汪绿水一般平和宁静了。
叶裴修在自己专属的沙发上坐着。
两缕烟雾袅袅升腾。
无声寂寂之中,他不疾不徐开了口,“……您要给我定婚事,我都能理解,大家都是这麽过来的,我也是其中一份子,叶家长孙,受您栽培,婚事自然要您给我挑一个合适的。”
“如果我像我爸一样,要走这条路,那麽不用您多费口舌,您让我娶谁我就娶谁,我知道凡事都有代价,我不可能既要自由又要权势。”
说着,他摁熄了烟,站起身,手插兜站在那儿,缓了口气,静几秒钟才道,“但是,爷爷,我不愿意。”
“她还小,还没毕业,以後,如果她要我,其他的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老爷子怔了好一会儿。
有点不敢置信。
过半晌,反应过来,抖着手抄起茶几上的紫砂壶,“你想都不要想!”
叶裴修站着没动,紫砂壶斜过他额角飞出去,壶体应声碎裂。
过两秒钟,一道鲜血蜿蜒着自他额上流下来。
本来是细细的浅浅的一条,没消片刻,便汩汩越流越多,流到下巴,啪嗒啪嗒滴到他白色衬衫上。
程菲本来在游廊下徘徊,想听听书房里的动静,屏息凝神听了半天,什麽也没听到,正失望地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老爷子一声咆哮,接着是物件碎裂的声响。
她忙跑过去,跑到门口,却又急急刹住车,在门外问,“老爷子!出什麽事了?”
“滚!”
老爷子的一声怒吼。
他这一声喊,反而给了程菲充足的理由可以进去,她拧开门把手,推开门,念叨着,“出什麽事了?又骂起我来?”
老爷子手指着她,“你出去!”
“你让我去哪儿?”
程菲做出委屈又担心的样子来,“看看你,怎麽又气成这样?裴修你也是的——”
说着经过叶裴修的时候,扭头一看,立刻吓得瞪大了眼睛,“这是怎麽了!”
程菲又调转头往外走,一边叫着佣人,要佣人叫医生来。
老爷子气得跌坐在沙发上,大喘气,直抚胸口,念叨着,又扬声怒道,“除非我死了,或者干脆你死了!”
叶裴修闭了闭眼。
他走到书桌後,拉开抽屉,拿出急救药,走回来递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吃下,用凉掉的茶水送服下去。
程菲带着佣人医生回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重新静了下来。
医生询问的时候,老爷子甚至是笑呵呵地,一脸慈祥,“见笑了,跟孙儿拌了几句嘴,没大事。”
叶裴修洗了把脸,换了件衬衫,额头贴了创可贴。
护士说,“叶先生,您还是去趟医院吧。”